我猛地回头，只见魏总管像一条毒蛇般从角落里爬了出来，重重地叩首在地。
“此人！‘小栗子’！”他用手指着我，脸上是报复的快意，“他根本不是男人！她是个女人，她用女儿身混入宫闱，冒充内侍，这是滔天的欺君之罪啊！”
轰！
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万丈高空狠狠推下。刚刚触及云端的荣耀，在这一刻，碎成了粉末。我的身体，我最大的秘密，在我最荣耀的时刻，被最无情地揭开了。
3
“女子？”
御座之上，那道九五之尊的声音沉如玄铁，听不出半分喜怒。然而，整个太和殿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轻轻的两个字抽空，凝固成一块沉甸甸的寒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瞬间，满朝文武，上百道目光如淬了毒的钢针，齐刷刷地穿透空气，狠狠刺向大殿中央那个瘦削的身影——我，林筝。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站在班列之首的三皇子赵恒，他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凤眼，此刻也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往日的清冷与审视，而是掺杂了震惊、探究，以及一丝我无法读懂的、如深海漩涡般的复杂情绪。
死局。
彻彻底底，无路可退的死局。
揭发我的人，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忠贤。这个权倾朝野，连皇子都要避其锋芒的老阉狗，此刻正站在丹陛之下，嘴角挂着一丝阴冷而得意的笑，那张老脸上的褶子仿佛都舒展开来，写满了“你死定了”的快意。
欺君之罪，是泼天的罪名。一旦坐实，等待我的将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甚至……诛连九族。
如果我在这里，还有九族可被株连的话。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我的大脑却在极致的恐惧中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与清晰。无数个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过。
否认吗？
绝无可能。魏忠贤是何等老谋深算的人物，他敢在这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发难，手中必然攥着足以一击致命的铁证。或许是知晓我身份的故人，或许是我身上无法掩饰的女性特征的证据。此刻只要我敢吐出一个“不”字，等待我的就是立刻验明正身，罪加一等，再无任何转圜的余地。
求饶吗？
更是笑话。向谁求饶？向御座上那位视江山社稷为私产，最重皇家颜面的天子？还是向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魏忠贤？那只会让我死得更快，更屈辱。
那么，路只剩下一条。
当所有生路都被堵死的时候，那就杀出一条血路来！
破局！
我没有理会魏忠贤那张胜券在握的嘴脸，更没有去看满朝文武或惊愕、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我猛地向前一步，抬手，利落地摘下了头上那顶象征着内官身份的乌纱帽。动作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哗——
一头为了方便而用发带束起的青丝，瞬间挣脱了束缚，如一道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柔顺地披散在我的肩头，与我身上那身青色的太监服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陛下！”
我双膝跪地，行叩拜大礼，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的声音不大，却因为大殿内极致的安静，而显得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石之音，掷地有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宇之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