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现在,所有这些话都哽在喉咙里,最终被她默默地就着冰冷的意面,一起咽了回去。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温暖不了室内的清冷。她望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孤独。这份孤独,并非源于独自一人,而是源于明明身处一段亲密关系之中,却感觉比独自一人时更加寂寞。

(二) 裂痕之初:无声的侵蚀与恰好的萤火

裂痕的产生,从来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滴水穿石,无声无息。南风变得越来越忙,通话的频率从每天一次,到三天一次,再到一周一次,而且时长急剧缩短。通常是她听着他那头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声,或是实验室仪器运转的微弱噪音,努力找着话题,而他心不在焉地应着“嗯”、“好”、“知道了”,然后以“导师叫我了”、“数据跑完了”、“太累了先这样”仓促结束。她开始害怕给他打电话,害怕那种热情的倾诉被冷漠打断的空荡感,害怕自己变成那种不懂事、不停索取关注的女朋友。她告诉自己,要懂事,要体谅,他的压力很大,他的未来就是他们的未来。

可委屈和失落,并不会因为自我劝慰就真正消失,它们只是沉甸甸地积压在心底,等待一个决堤的时机。陈默的出现,像是在她一片晦暗的情感荒原上,恰如其分地亮起了一盏温暖的灯。那是在文学院组织的一次读书沙龙上,主题讨论《霍乱时期的爱情》。沈一作为生物系的老师,本该与此无关,但那是她最爱的小说,鬼使神差地就去了。讨论到费尔米纳与阿里萨跨越半世纪的爱情时,她忍不住举手发言,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激动:“您觉得,他们之间漫长的等待和分离,最终换来的是爱情,还只是一种执念?”主持沙龙的正是陈默。他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目光温和地投过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说:“有时候,爱情并非时刻燃烧的烈焰。它更像是在漫长孤寂的航行中,于黑暗绝望的时刻,恰好有人递来的一根火柴。

微光虽弱,却足以照亮一刻,温暖一刻。至于那是爱情还是执念,或许取决于递火柴的人,是想点燃篝火陪伴你度过寒夜,还是只想看清你的模样然后离去。”他的声音醇厚舒缓,像大提琴的低音,轻轻拨动了沈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她注意到他说话时专注的神情,以及那双透过镜片显得格外真诚的眼睛。后来,他们在教职工食堂多次偶遇。

陈默总会端着餐盘自然地坐在她对面,聊起最近看的书,放的电影,或者校园里的趣闻。他的话题总是她熟悉和感兴趣的领域,他的赞美含蓄而得体,他的关心恰到好处,从不逾矩。“沈老师,上周你提到的聂鲁达的诗集,我正好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版本,下次带给你?” “看你脸色不太好,是没休息好吗?最近换季,要多注意。” “今天下课看见你被学生围着问问题,讲得真投入,画面很好看。”这些细微的关注和共鸣,像萤火虫微弱的光点,在她越来越灰暗的心境中闪烁。她明知不该,却依然忍不住从中汲取着一点点可怜的温暖,用来对抗南风带来的持续低温。

与此同时,南风的世界里,另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开始悄然增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