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着,手慢慢地放到了门把手上。门把手冰冷刺骨。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下,拉开了门。
门外,依旧空空如也。
就在他以为是自己幻听,准备关上门的瞬间,他的眼角瞥见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静静地躺在他的脚垫上。
那是一只死掉的麻雀。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小小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它的眼睛还睁着,圆溜溜的,倒映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像两颗黑色的玻璃珠。
而那凄厉的、如同哭泣般的猫叫声,正是从这只早已断气的麻雀尸体里,发出来的。
2 凝视
恐惧,是一种无法通过理性分析来消解的情绪。它像浓硫酸,一旦滴落在你意识的表面,就会迅速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张宇“砰”地一声甩上门,后背紧紧地贴在冰冷的门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心脏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疯狂地冲撞着他的肋骨。门外,那只死麻雀发出的猫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不是没见过死鸟,但他从未“听过”一只死鸟会发出猫的叫声。这种对基本生理常识的颠覆,比任何血腥的画面都更具冲击力。它直接攻击的,是你赖以生存的现实认知。
他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一头扎进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黑暗和柔软的触感,给了他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他想起了那条规则——“床是您最安全的港湾”。此刻,他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用逻辑去分析刚才发生的一切。也许,那只死鸟的身体里被塞了一个小型的发声装置?是某个人的恶作剧?那个神秘的前房东?还是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王中介?
但这个解释很快就被他自己推翻了。那声音的真实感,那种由生物声带振动产生的质感,绝不是任何廉价的发声装置可以模仿的。更何况,谁会费这么大劲,只是为了吓唬一个新来的租客?
他彻夜未眠。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只死麻雀圆睁的黑眼睛,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第一次,对那张写满荒谬规则的A4纸,产生了真正的敬畏。
第二天,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地爬了起来。阳光驱散了黑暗,也稀释了恐惧。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公寓门,脚垫上空空如也,那只死麻雀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张宇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更加不安。未知,比实体更可怕。
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他不敢去厨房,尽管他饿得胃疼。他点了外卖,吃完后,鬼使神差地,按照规则第二条的指示,将垃圾扔进了楼道左侧的红色垃圾桶。他看到右侧那个黑色的垃圾桶,桶口像一个沉默的黑洞,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他不敢多看,扔完垃圾就匆匆回了屋。
他不敢长时间待在浴室,洗漱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全程避免去看那面巨大的镜子。
他甚至不敢去仔细看客厅墙上挂着的那些画。那些画都是一些风景油画,画着森林、湖泊、山川。他总觉得,画里的树木比他昨天看到的要茂密一些,湖水也更加幽深。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这些规则,一点点地驯化。他的行为模式,在不知不觉中,被那张纸所操控。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屈辱,却又无力反抗。因为昨晚的经历告诉他,违反规则的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