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是小悠回来了吧?”

“啧,那车子可气派……不是说破产了吗……”

“嘘,小声点!……”

那些声音不高,却像细小的沙砾,磨擦着一家人的神经。

母亲端着一盘刚洗好的青枣进来,脸上带着强装的平静,眼神却飞快地瞟了一眼窗外,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她把盘子轻轻放在木桌上,挨着我坐下,没说话,只是拿起一个最大的枣子,塞进我的手里。

“妈……”我终于找回一点声音,干涩得厉害,“家里……还好吗?”

“好,好得很。”母亲立刻接口,声音有些急促,仿佛怕我再问下去,“你爸把地里的菜伺弄得可好了,鸡鸭也肥。你回来正好,家里新米刚下来,香着呢。”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儿苍白消瘦的脸上,声音忽然哽了一下,赶紧别过脸去,“就是……你瘦太多了。”

父亲这时也走了进来,我的行李箱,已经放好了。

他没看那些议论声传来的方向,只是沉稳地走到大院大门处,轻轻关上大门并上了锁。此时外面嘟嘟囔囔的声音瞬间被隔绝于门外。

然后径直回到堂屋土灶台边,熟练地拿起火钳,拨弄了一下灶膛里微弱的余烬,又添了几根干柴进去。“先歇着。”父亲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稳,“饭一会儿就好。乡下地方,关门了清净。”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回到自己的房间。阿旺也一直跟随着我。

我舒服地洗了个澡,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享受过沐浴带来的舒适。

洗完澡了,我坐在窗前准备吹干头发,突然,原本享受着我温柔抚摸的阿旺猛地双耳竖立,警惕的目光紧紧锁定大院深处的一个房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随即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原来阿旺跑到了已经去世的奶奶的房间门前,那里有一只小巧的麻雀正轻盈地站在奶奶房间的窗户边,啄食着散落的金黄苞米粒。

我不由自主地顺着阿旺的目光望去,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悸动,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让我过去看看。

8.

我屏住呼吸,轻轻推开奶奶房间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只剩空架子的老式木床和一张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红木书桌,整齐地摆放着。

我缓缓扫过四周,看到奶奶生前使用的每一件物品都被爸爸小心翼翼地原封不动地保留着。我看着奶奶房间不知不觉发了呆,想起了往事,但是那本被塞在角落的书,在一众摆放整齐的线装书中显得格外突兀。

它没有名字,封面是深蓝色的硬纸板,犹豫只是一瞬,我便将那本书抽了出来。书页早已泛黄卷曲,混合着淡淡的、难以名状的霉味。

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略显潦草的蝇头小楷,墨迹深深浅浅,像是不同时期写就的笔记。

字迹是无比熟悉的——是奶奶的字!

我快速地翻阅着,视线扫过那些记录:大多是些乡野偏方、节气农谚、腌制小菜的诀窍,甚至还有几页画着简单的草药图样。

忽然,指尖停在了一页明显被频繁翻看的纸张上。

页眉处,几个稍大的字赫然在目——“家传臭豆腐--风味秘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