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卖给邻叔的那天,听见了父母在门外道喜的声音。
我嘴被堵住,发不出丝毫声响。
近在咫尺的绝望,触手可及的归家路,却被囚于最熟悉之人的私欲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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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缩在养母家灶房角落,看着那点快见底的麸皮。
自打被他们从走丢的路上“捡”回来,我就没过过一天饱肚的日子,童养媳?呵,就是个小牲口。
“死丫头,晦气东西,吃的比干的还多,家里最后一点粮都快让你吃没了。” 养母的骂声无比犀利。
我没吭声,吭声换来的只会是拧掐或者饿得更久。
脑子里浑浑噩噩,全是小时候家里灶上冒着的热气,娘烙的饼子香味……那味道,六年了,都快记不清了。
突然,我后脑勺猛地一疼,眼皮子慢慢闭合,耳朵里嗡嗡响,养母那张刻薄的脸在眼前晃了一下,就黑了。
失去意识前,最后听见的是她跟人嘀咕:“晕了才好弄走……隔壁村李老蔫儿攒了一辈子钱就想买个媳妇,这死丫头好歹能换半袋粮……”
醒过来时,我浑身都疼,嘴被破布塞得严严实实,一股子馊味直冲嗓子眼。
手脚也被糙绳子捆着,勒得生疼。
我躺在地上,四周堆着柴火,一股子霉味。这是哪里?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漏进的光线很刺眼。
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端着个豁口碗进来,脸上褶子很深,看着挺憨厚,但眼神里有点藏不住的局促和一点……期盼?
他走近了,把碗放下,里头是半碗稀粥。
他凑近看着我:“丫头,醒了?别怕,我是李老蔫儿,我花光了积蓄把你买来的……以后跟了我,好歹有口饭吃,饿不死你。”
他盯着我的脸仔细瞅,嘀咕着:“嗯……虽说瘦得脱相了,模样倒还周正……”
那声音,那眉眼……我瞬间来了精神。是他?李叔?我家隔壁那个,小时候总偷偷塞糖给我,让我骑在他脖子上看秧歌的李叔?
巨大的震惊和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我。
我拼命挣扎起来,喉咙里挤出“呜呜呜”的嘶鸣,眼泪疯了一样往外涌。
李叔,是我啊!我是筱筱,是萧筱啊!
他被我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脸上那点憨厚变成了无措和一丝不耐烦:“哎,你别挣扎,捆着疼……我知道你不乐意,可这世道……我也是没法子……”
他根本没认出我。离我走失已经六年,儿时容貌早已改变,苦难和饥饿在我脸上刻下了陌生的痕迹。
巨大的希望瞬间塌陷。而就在这时,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一个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苍老了许多的男声:“他李叔,在家吗?” 是我爹,我浑身血液像是瞬间冻住了。
爹,是爹爹!我用尽全身力气向门口蠕动,头拼命撞着地,发出“咚咚”的闷响,喉咙里的呜咽变成了希望的呐喊。
李叔脸色“唰”地变了,他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来访,而且是我爹。
他急得手足无措,猛地扑过来,不是给我松绑,而是用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捂住我的嘴,用几乎压不住的惊恐声音在我耳边低吼:“别出声,求你了,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