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缝鞋垫的李大姐和赵婶,第一次领工钱时,攥着钱,手都抖:“我的手艺,居然能挣这么多钱!”
娘每天都来店里帮忙,收账的时候总念叨:“以前哪敢想,咱们也能有自己的店。”
可没等我松口气,麻烦就像块石头,直直砸在了我心口。
那是四月底,县城供销社的李主任找我,说要订五十件成衣,月底前交货,算下来能赚两百多块。我咬咬牙接了单,可店里的布料不够,我正愁着,一个穿中山装、戴蛤蟆镜的男人找上门来,自称是 “上海来的批发商”,姓刘,说手里有一批进口的灯芯绒布料,质量好还便宜,五十块钱一匹,比供销社便宜一成。
我当时眼睛都亮了,灯芯绒是今年最时兴的料,做成衣肯定好卖。老刘拍着胸脯保证:“你先付五百块订十匹,三天后我亲自送上门,要是质量不好,我双倍赔你!”我看着他递来的 “上海纺织品公司”介绍信,又想起供销社的订单,没多犹豫就把五百块递了过去,那是我所有的积蓄,连下个月的房租、李大姐和赵婶的工钱都在里面。
可三天过去了,刘批发商没露面;第五天,我去他说的 “镇西临时仓库”,只看到一间锁着的破屋。我站在门口,风刮着衣角,心里一下就凉了,五百块,那不是数字,是娘熬夜缝鞋垫的针脚,是我冻裂手指织围巾的辛苦,是跟着我的人盼着的工钱!
回到店里,我一进门就看到李大姐和赵婶坐在门口,脸色不好看。“欲安,” 李大姐搓着手,“我家娃下月要交学费,那工钱……” 话没说完,房东王大爷也来了,手里攥着账本:“丫头,这月房租该交了,三十块,你看啥时候给?”
我张了张嘴,嘴里的泡破了,钻心地疼。娘从里屋出来,拉着王大爷的手:“大爷,再宽限几天,我们一定给!” 王大爷叹了口气:“不是我不近人情,我也等着这钱给老伴抓药。”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哄笑,张建国叼着烟,带着两个游手好闲的汉子站在门口,斜着眼看我:“哟,欲安老板,听说你被骗了?我早说过,女人家开什么店,老老实实跟我过日子多好,现在好了,工钱都发不出来了吧?” 那两个汉子跟着起哄:“就是,还想当女强人,我看是赔钱货!”
娘气得浑身发抖,想跟他们理论,被我拉住了。我盯着张建国,生气又无语,前世他就是这样,看我过得不好就来踩一脚,看我过得好就来抢。
“张建国,我好不好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
“走?” 张建国吐了口烟,“我来是好心,你要是求我,我或许能帮你跟我娘说说,把你那店盘出去,还能还点债。”我冷笑:“我就是把家底全赔光,也不用你帮忙!”
等他们走了,娘红着眼劝我:“欲安,要不咱去派出所报案吧?大不了从头再来,娘还能跟你一起缝鞋垫。”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刘批发商临走前说过的话:“我在邻县有个大仓库,专门给小商户供货,你要是急,也能去那提货。”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去试试。
第二天一早,我揣着娘塞给我的十块钱,坐上去邻县的拖拉机。那拖拉机是手摇启动的,半路还坏了,我跟着司机在路边修了一个多小时,春天的风刮得我脸生疼,鞋上也沾满了泥。等赶到邻县,天已经黑了,我按着刘批发商说的地址,在小商品市场后面找到了那个 “仓库”,哪里是什么仓库,就是个围着破篱笆的院子,里面堆着几捆发黑的布料,老远就闻着一股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