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然是被额角的刺痛惊醒的。
雕花拔步床的纱幔垂落，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些许草药的苦味 —— 这绝不是她那间堆满文件、空调总漏风的出租屋。她挣扎着想坐起来，脑袋却像被塞进了灌满铅的棉花，两段截然不同的记忆在太阳穴里疯狂冲撞：一段是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心脏突然骤停的窒息感，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手机屏保上和闺蜜的合照；另一段是属于「靖王府王妃苏清然」的人生，零碎却清晰 —— 镇国公府庶女，生母早逝，因眉眼有七分像王爷墨宸的白月光「云姬」，被太后以「稳固后宅」为由，强塞给墨宸做王妃。成婚三月，墨宸没踏过正院一步，原主日日以泪洗面，昨天更是因为偷偷去揽月轩送汤，被柳如烟的人推倒在台阶上，磕破了额角，昏死过去。
「王妃，您醒了？」侍女翠儿端着药碗进来，见她睁着眼，慌忙放下碗扑到床边，眼眶通红，「您要是再不醒，翠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医说您伤了头，得好好养着，可王爷那边……」
翠儿的话没说完，却把苏清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抬手摸了摸额角，果然贴着厚厚的纱布，指尖传来的痛感真实得可怕。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穿越了，还穿成了个活脱脱的「替身工具人」。
「王爷那边怎么了？」苏清然哑着嗓子问，现代社畜的本能让她先搞清楚处境 —— 毕竟在狗血剧里，替身的下场通常都不太好。
翠儿咬着唇，从衣柜里翻出一件裙子，递到她面前：「王爷让人来传话，说今晚揽月轩有宴，请您过去…… 还特意让您穿这件。」
苏清然低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那是件粉得发腻的襦裙，领口和袖口缝着一圈蕾丝花边，裙摆上还绣着几朵歪歪扭扭的蔷薇 —— 这分明是她大学时穿过的一条连衣裙！当年她嫌太幼稚，扔在衣柜最底层，怎么会出现在古代，还成了「云姬生前最爱穿的裙子」？
「这裙子…… 确定是云姬的？」苏清然指着蕾丝花边，语气里满是怀疑。
翠儿点点头，声音更低了：「是柳侧妃说的，她说这是当年云姬姑娘亲手绣的，王爷一直珍藏着…… 王妃，您今晚还是别去了吧？柳侧妃肯定没安好心，上次您去送汤，就是她故意让侍女把您推倒的。」
苏清然心里冷笑。柳如烟，原主记忆里那个娇媚又恶毒的侧妃，丞相的侄女，仗着太后撑腰，在王府里横行霸道，显然是把她这个「替身王妃」当成了眼中钉。可不去又能怎样？她现在寄人篱下，要是忤逆了墨宸，恐怕连这个破院子都待不下去。
「去，为什么不去？」苏清然接过裙子，挑眉道，「不就是当个替身吗？我倒要看看，这位靖王爷和他的白月光，到底是何方神圣。」
傍晚时分，苏清然换上那条粉裙，故意没施粉黛，只在额角的纱布上贴了片小巧的珍珠花钿 ——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这「替身」当得有多委屈，也让墨宸看看，他眼里的「白月光影子」，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揽月轩里早已灯火通明，青石铺就的庭院里摆着十几张圆桌，宾客们大多是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和家眷。苏清然一进门，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哟，这不是王妃娘娘吗？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是吏部尚书家的夫人，平时和柳如烟走得极近。
「是啊，这裙子…… 倒是和当年云姬姑娘常穿的很像，可王妃这气色，怎么看都比不上云姬姑娘半分啊。」另一个夫人附和着，语气里的嘲讽藏都藏不住。
苏清然没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径直走向主位附近的空位。主位上，墨宸正一袭玄衣端坐，墨发用玉冠束起，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眼神淡漠地扫过她，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她刚坐下，身后就传来一阵香风，柳如烟端着一个描金托盘走了过来，托盘里放着两杯酒。「姐姐来了，妹妹特意给你备了杯薄酒，就当是上次你送汤时，妹妹没能好好招待你的赔罪。」
柳如烟笑得温婉，可苏清然清楚地看到，她递酒杯的手故意晃了一下。不等苏清然反应，一杯温热的酒就泼在了她的裙摆上，粉色的布料瞬间晕开一大片深色的酒渍，狼狈不堪。
「哎呀！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柳如烟立刻收起笑容，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慌忙用手帕去擦，「都怪妹妹，不该给你递这么满的……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替身，连拿酒杯的姿势都没学像样，哪及得上云姬姑娘的半分优雅。」
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窃笑声，苏清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 换作原主，此刻恐怕早已哭着道歉了，可她是苏清然，是在甲方压榨下都能硬刚的现代社畜，哪能受这种气？
「柳侧妃，」苏清然抬起头，声音不大却清晰，「酒是你泼的，道歉的话，似乎该你来说吧？还有，我穿什么、怎么拿酒杯，好像跟你没关系。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替身，难不成在你心里，云姬姑娘的存在，就是用来贬低别人的工具？」
柳如烟没想到她会反驳，愣了一下，随即委屈地看向墨宸：「王爷，您看姐姐说的是什么话…… 妾身只是好意，她怎么能这么污蔑我，还连累云姬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墨宸身上，等着看他如何为「白月光」出头。苏清然也盯着他，心里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 —— 毕竟在替身文里，王爷永远是站在白月光那边的。
可墨宸的反应却有些奇怪。他没有立刻斥责苏清然，反而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深邃，像是在确认什么。几秒钟后，他才收回目光，语气冰冷：「清然，如烟也是好意，你不该这么咄咄逼人。给如烟道歉。」
「凭什么？」苏清然炸了，一股火从心底窜上来，「我没做错任何事，要道歉也是她道歉！墨宸，我知道你把我当替身，可替身也有尊严！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大不了和离，我苏清然还不至于赖在靖王府当摆设！」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谁都知道，原主对墨宸痴心一片，别说和离，就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翠儿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拉了拉苏清然的衣袖，小声劝道：「王妃，您别说了……」
墨宸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和离？」他冷笑一声，「你以为镇国公府还能护着你？你父亲刚因漕运案被陛下斥责，你要是敢提和离，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送回镇国公府，让你一辈子待在佛堂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