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是公认的“幸福模板”。
父亲周振宏,知名大学教授,儒雅温和,永远穿着熨烫妥帖的衬衫,会用五种语言说“我爱你”。母亲李婉,退休前是儿童医院护士长,温柔耐心,做得一手好菜,把家里打理得一尘不染。哥哥周明远,年轻有为的律师,逻辑清晰,责任感强,对我这个妹妹呵护备至。
我们住在城西一个安静高档的小区,周末固定家庭日,一起看电影或短途旅行。邻居们提起周家,语气里总是带着羡慕。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直到三个月前,父亲六十岁生日宴之后。
那晚一切都很完美。哥哥定了米其林餐厅,我送了父亲一块他心念已久的古董表,母亲笑盈盈地吹灭了蛋糕蜡烛。回家的车上,父亲握着母亲的手,轻声说:“婉婉,这辈子有你,真好。”
灯光流过他依旧英俊的侧脸,我却莫名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疲惫?或者说,游离?
深夜,我因为口渴下楼倒水,经过父母虚掩的卧室门时,听到了里面压低的对话。
“……必须这样吗?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哽咽和颤抖。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婉婉,为了小晴,再忍忍。就快…结束了。”
“可这对她不公平!我们都在骗她!”
“砰”的一声轻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上。父亲的声音陡然变得极其严厉,甚至带着一丝冷酷:“李婉!记住你的身份!也记住明远的付出!这件事,没有第二种可能!”
我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水杯差点滑落。我从未听过父亲用这种语气对母亲说话。那种冰冷和决绝,完全颠覆了他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
“身份”?“付出”?“骗她”?
他们在说什么?要结束什么?骗我什么?
巨大的疑问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我屏住呼吸,想听得更清楚,里面的对话却戛然而止,只剩下母亲极力压抑的、细碎的啜泣声。
我慌慌张张地逃回楼上,心脏狂跳,一夜无眠。
从那天起,我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开始用一种全新的、审视的眼光观察我的家人。
然后,我发现了越来越多不对劲的地方。
母亲的笑容依旧温柔,但她偶尔会对着窗外出神,眼神空洞,等我叫她时,她又会立刻戴上那副无懈可击的“母亲”面具,快得让我怀疑那瞬间的恍惚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她做的菜依旧美味,但我好几次发现,她会对着食谱发呆,甚至需要哥哥提醒下一步该放什么调料——这在她过去几十年娴熟的厨艺生涯中,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父亲依旧儒雅,但他书房的灯亮到深夜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次我借口送牛奶进去,发现他根本没在看书或备课,只是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复杂的、我看不懂的图表发呆,眉头紧锁。看到我进来,他迅速切换了页面,笑容温和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哥哥依旧体贴,但他回父母家的频率高得有些不正常。而且,我渐渐发现,他似乎总是在“引导”话题。每当谈话可能触及某个模糊的边界(比如家里过去的某段经历、父母的某个老朋友),他总会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开,或者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