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荒原血烬·寒星入骨
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取代了午后的蝉鸣。
“敌袭!!”
石河堡瞭望塔上,老兵声嘶力竭的呐喊只持续了半声,便被一支精准的弩箭贯穿咽喉,尸体重重栽落。
轰! 堡门在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爆裂开来,木屑纷飞。
“杀!一个不留!将军有令,鸡犬不留!”
黑色的铁流裹挟着狰狞的呼嚎,涌入这小小的军屯。刀光扬起,映照着惊慌失措的面孔,下一刻,便泼洒出浓稠的猩红。
马蹄践踏着菜畦,火把投上茅屋顶,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喊、男人的怒吼与垂死的呻吟,瞬间将这座边关小堡变成了炼狱。
燕横趴在野人沟一侧的乱石后,指甲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土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本是出来为咳疾复发的母亲采挖冬葵草,怀里那捆沾着露水的野菜,此刻仿佛重若千钧,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瞳孔中倒映着家园焚毁的烈焰,倒映着那面在烽烟中狂舞的“吴”字帅旗。
那是辽东总兵吴三桂的旗帜!是本该保护他们的王师!
为什么?
一个吴军哨骑狞笑着策马追逐一个踉跄奔跑的孩童,那是邻居家的小豆子。燕横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就要起身。
一只枯瘦却有力的大手猛地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将他死死按回地上。
“别动!想死吗!”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急切的低语,是同样躲在沟里的堡内老军户赵叔。赵叔浑身颤抖,眼中满是绝望的恐惧,“是吴总兵的人…他们疯了…疯了…”
沟下,骑士追上了孩子,雪亮的马刀划出一道冷弧。
燕横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猛地咬破了嘴唇,铁锈般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开,却盖不住那剜心般的剧痛。他不再挣扎,只是死死盯着,将那骑士的样貌,那旗帜的纹路,一刀一刀刻进灵魂深处。
屠杀在继续。抵抗微乎其微。堡中男丁大多被征调,留下的尽是妇孺老弱。
他看到里长爷爷拄着拐杖,试图上前理论,被一名军官模样的壮汉随手一刀劈翻在地。 他看到张婶抱着婴儿苦苦哀求,却被长枪一并刺穿…… 火焰吞噬了他家的院子,他仿佛能看到病榻上的母亲在火中无助的模样……
恨! 滔天的恨意冲垮了恐惧,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旁边的赵叔目睹老友惨死,理智终于崩溃,狂吼着抓起一块石头冲了出去。
“嗖!” 又是一支弩箭,精准地没入赵叔的胸膛。他踉跄一步,栽倒在地,眼睛望着燕横的方向,嘴唇翕动了一下,再无生息。
燕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泪水混合着泥土和血水,在脸上洇开冰冷的痕迹。他不再流泪,只是看着。
杀戮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哭喊声渐渐微弱,只剩下火焰噼啪的爆响和兵士们翻检财物、彼此笑骂的喧哗。
“阎将军有令,速速清理!大军不日即将行动,此地必须彻底抹掉!”那军官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刮骨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