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
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片废墟,我们二人一瘸一拐,像两只在黑夜里相互舔舐伤口的孤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京城的雨巷深处。
第5章
转眼,七天过去了。
我和陆离藏身在南城一处废弃的陶窑里,每日靠他以前剩下的一些碎银和城中乞儿交换些干粮果腹。白天,我们是见不得光的影子;到了夜晚,这里就是我们谋划复仇的唯一据点。
我的手上生了冻疮,陆离的伤口也因没有好药而有些发炎,但我们俩的眼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这天傍晚,一个穿着短褐、打扮成脚夫的男人,在窑口外学了三声鹧鸪叫。这是陆离以前的亲信,也是我们如今唯一的情报来源。
男人带来了一个消息:工部侍郎,于昨日深夜,在书房批阅公文时,突发恶疾,暴毙而亡。
“工部侍郎……掌管全国所有工程、军械督造的工部侍郎……”陆离在窑洞里来回踱步,原本沉静的眸子掀起波澜,“安国公府走私军械,他不可能不知道。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太巧了。”
他停下脚步,看向我:“苏清,这是我们反击的第一个机会。”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苏家义庄已成灰烬,我如今也是榜上有名的逃犯,想接触到达官显贵的尸体,难如登天。
“侍郎夫人为人最是挑剔,重规矩,讲体面。”陆离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递给我一个小布包,“她不信外面的仵作,往年府中有白事,请的都是你爹。如今你爹不在了,可苏家的手艺还在。我已经托人将‘苏家有女,尽得其传’的消息放了出去。这是入府的门凭和一些上好的殓妆用具,能不能进去,就看你的了。”
一个时辰后,我提着工具箱,以“苏家义庄传人”的身份,低着头,走进了戒备森严的侍郎府。
侍郎的尸体就停在灵堂正中,供家人瞻仰。我以整理遗容为由,获准单独留在灵堂片刻。
隔着屏风,我能听到外面家眷隐约的啜泣声,时间紧迫。
我迅速戴上手套,开始工作。按照官府的说法,侍郎是积劳成疾,心力交瘁而死。可当我用手指轻轻按压他的面部时,却感到了不对劲。他的表情肌,僵硬得如同铁铸,这绝非自然死亡该有的状态。
我借着为他净面的动作,悄悄探查他的口腔。一股极淡、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钻入了我的鼻腔。
是“三更倒”!
这是一种西域传来的奇毒,中毒者浑身僵直,状若假死,但神智尚存,会在一个时辰后,在无尽的痛苦中脏器衰竭而亡。此毒无色无味,只有在死后,才会从口中散发出极淡的杏仁气味,非经验老道之人,根本无从察觉。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又托起他的手,在他的指尖处,发现了不易察服的、因死前剧痛而产生的轻微痉挛痕迹。
所有的“尸语”都指向一个结论:工部侍郎,是被人谋杀的。
回到陶窑,我将我的发现一一告知陆离。他静静地听着,原本紧锁的眉头,在我描述完后,反而舒展开了。
“能用‘三更倒’下毒,且能让侍郎毫无防备地服下,”陆离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凶手,必然是他身边极为信任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