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沉闷地嗡鸣,吐出的冷气吹不散房间里黏腻的恐慌。斌斌烧得像个烫手的小火炉,蜷在我怀里,呼吸又急又浅。这是第三晚了,退烧药下去只管用一两个钟头,那该死的高烧就像附骨之蛆,再次凶猛地反扑回来。
我几乎没合眼,眼球干涩发痛,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房间里只开了盏昏暗的床头灯,阴影在家具后面拖得很长,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一下下撞击胸腔的闷响。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火炉动了动。
斌斌慢慢抬起软绵绵的手臂,小手指头直勾勾地指向天花板,烧得湿漉漉的眼睛茫然地睁着,声音嘶哑却清晰:
“妈妈……黑影叔叔又来了。”
我头皮“嗡”地一声炸开,浑身的血好像瞬间冻住。脖子僵硬地,一寸寸抬起来,视线惊慌地扫过天花板——雪白一片,只有灯罩投下的一圈模糊光晕。
什么都没有。
“斌斌别、别胡说……”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胳膊下意识把他圈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隔开那些看不见的可怕东西。
小家伙转回头来看我,因为高烧,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却透着一股被烧糊涂了的认真。“没胡说呀。”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我冰凉的神经上,“他说……要我跟他去楼下的儿童乐园玩滑梯。他说可好玩了……”
深夜!儿童乐园!滑梯!
这几个词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脑子里。我猛地扭过头,视线死死钉在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上,仿佛能穿透那层厚厚的布料,看到楼下那片沉在黑暗里、寂静无人的儿童游乐区。
谁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天气,邀请一个发烧的孩子去玩滑梯?!
一股恶寒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我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闭嘴!不许听他的!”我失声尖叫,声音劈叉得厉害,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猛地捂住嘴,胸腔剧烈起伏,深呼吸了两下,才勉强压住那阵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悸动。我低头,用额头顶着斌斌滚烫的小脑门,声音压得低低,每个字都浸满了恐惧和警告:“斌斌乖,那是坏人!是来骗小孩的!绝对不能听他的话,绝对不能跟他去,听见没有?妈妈在呢,妈妈保护你……”
斌斌被我的反应吓到了,扁扁嘴,委屈地呜咽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把小脑袋埋进我颈窝里,烫得吓人。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瞬间攫取了我所有的思绪。这房子不对劲。从斌斌发烧那天起就不对劲。那种被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的感觉,若有若无,却如影随形。之前我只当是自己太累,神经紧张,可现在……
我一把掀开被子,胡乱抓过扔在椅背上的外套裹住斌斌,自己也顾不上换下睡裙,趿拉着拖鞋就冲出了卧室。
客厅里更暗,只有玄关一盏感应灯因为我们的闯入而幽幽亮起,投下一小片惨白的光区。我抱着斌斌,像个慌不择路的逃犯,猛地拉开衣柜抽屉,胡乱抓出几件我和他的衣服,塞进沙发边上那个敞开的旅行袋里。
药!对,退烧药!我又冲回房间,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那个小小的药瓶,一把将它攥进手心,冰凉的塑料瓶身激得我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