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身暗沉,针尖却泛着幽光,这是我托人寻来的“逆骨针”,专为刺穿最坚韧的皮肉所制。
旁边,还有一卷丝线,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干涸的血色。
那是我用自己的血,混着特殊的药水,一寸寸浸泡出来的“血色丝线”。
2
绣房的门栓一落,隔绝了两个世界。
外面是陈若虚对泼天富贵的美梦,里面是我一针一线的地狱。
金丝为羽,银线为爪,我日夜不休。
表面上,凤凰展翅,百鸟来朝,一派祥和盛景。
可只要将绣绷对着光,翻转过来,那才是真正的图景。
我独创的“逆反针法”,让每一根华丽的丝线之下,都藏着另一根用我心头血浸染的“血色丝线”。
它们交织缠绕,勾勒出另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凤凰右翼下第三根尾羽,我绣得格外慢。
那儿有一处不甚明显的断痕,光泽也略显暗淡。
正是我那次被陈若虚一脚踹断手臂,骨头断裂的弧度。
仙鹤涉水,波光粼粼。
我却在水底绣了一只挣扎的手,五指张开,徒劳地向上抓挠。
那是我被他按在水缸里,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婆婆的咒骂,小姑的冷箭,都化作了牡丹根茎旁不起眼的几根毒刺,扎根在锦绣之中。
“咚咚咚。”
陈若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压着一股藏不住的兴奋和得意。
“三娘,绣得如何了?我昨日在茶楼,听见王乡绅他们都说,我陈若虚有大才,日后必定是‘织造大家’!”
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在演练日后领赏的姿态。
我没出声,只是捻起一根血色丝线,在凤凰泣血的喙边,又添了一笔。
他等不到回应,也不恼,只当我是太过专注。
“咳咳,你好生绣着,我已吩咐下去,给你炖了血燕。可千万别累坏了身子,耽误了我的大事。”
他走后,我端起桌上的茶,将里面泡着的几片红色草药含在嘴里,嚼碎了。
片刻后,我猛地推开门,对着院子,用帕子捂着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帕子拿下时,上面已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婆婆正和邻居家的张大娘闲聊,看见这一幕,脸都白了。
她不是心疼我,是心疼那幅能换来富贵的绣品。
“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好!”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帕子,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叨着:“这……这可别伤了根本,耽误了工期啊!”
张大娘在一旁劝道:“哎哟,陈家嫂子,你可得好好给三娘补补,这可是你们陈家的大功臣!”
婆婆一叠声地应着,回头就让厨房杀了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老母鸡。
她端着鸡汤进来时,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在我手里的绣绷上打转。
“三娘啊,喝了汤,手脚也能利索些。”
我端起碗,将最油的一层汤水,尽数泼在了墙角的暗格上。
那里,埋着我最后的秘密。
婆婆看得眼皮一跳,心疼得直抽气,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讪讪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