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摔了那碗寡淡的青菜面,油腻的汤水溅在我爸洗得发白的工装上。
“林烬!这穷酸日子我过够了!离婚!”
她拉着我的手决绝离开,没回头看我爸沉默地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瓷片。
三年后,我妈再婚宴上,富豪继父指着门口:“哪来的修车工敢蹭宴席?”
满堂宾客哄笑中,黑衣保镖潮水般涌入,躬身列队。
我爸一身手工西装立于红毯尽头,肩胛龙纹在灯下若隐若现。
他目光掠过脸色惨白的我妈,最终落在我身上。
“儿子,爸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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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
那碗青菜面摔碎在地上的刺耳声响,我妈尖利决绝的“离婚”两个字,还有我爸林烬沉默地蹲下去,一片一片捡起碎瓷片时,脊背弯折的弧度……这些画面像烙铁一样烫在我记忆里,时不时就在夜深人静时冒出来,灼得心脏生疼。
我妈拉着我离开那个充斥着机油味和贫穷气息的修理厂家属院时,一次都没有回头。她的手攥得死紧,指甲掐进我肉里,不是因为不舍,是怕我挣脱,怕我跑回去,跑回那个她唾弃的、看不到未来的泥潭。
后来,她运气好,凭着还没完全凋谢的容貌和豁得出去的劲儿,竟真攀上了高枝。王海,做建材生意起家,身价不菲,肚腩微凸,看人的眼神总带着掂量和施舍。
今天,是他们的结婚喜宴。
宴会厅灯火辉煌,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空气里弥漫着香水、雪茄和昂贵食物的混合气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妈穿着量身定制的洁白婚纱,挽着王海的手臂,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幸福的笑容,接受着四面八方或真或假的恭维。
我坐在主桌旁,像个格格不入的道具。身上是王海“施舍”给我的、不合身的西装,勒得脖子难受。面前的骨瓷盘子里堆满了珍馐,我却一口也咽不下去。脑子里反复出现的,是修理厂里那碗飘着几片蔫黄菜叶、油花都难见的清水挂面。
“小默,怎么不吃?不合胃口?”王海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侧过头,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展示的“关切”,成功吸引了桌上其他人的目光。
我妈立刻暗中掐了我的大腿一下,脸上笑容不变:“这孩子,准是早上吃多了,还不谢谢王叔叔关心?”
我低下头,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抵着掌心:“谢谢王叔叔。”
王海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小:“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放开点!今天这龙虾不错,专门从澳洲空运来的,尝尝!”他那戴着硕大金戒指的手指了指转盘上的大龙虾,像是在展示他的战利品。
同桌的几个王海的生意伙伴纷纷奉承。
“王总大气!”
“王太太好福气啊,王总这么体贴。”
“小默这孩子看着就乖巧,以后有王总栽培,前途无量啊!”
我妈笑得更甜了,依偎进王海怀里。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觉得自己像个被摆错位置的展览品,浑身不自在。只想这场虚伪的盛宴快点结束。
宴会进行到一半,气氛正酣。王海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挨桌敬酒,吹嘘着他的生意经和新婚喜悦。我妈跟在他身边,像个精美的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