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冬天比深圳冷得多。陈屹租的公寓在静安寺附近,每天早上要穿过两条街去合作方公司。合作方的实习生苏晓,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眼睛圆圆的,总穿着oversize的卫衣,抱着文件跟在同事后面,像只受惊的小鹿。
第一次注意到苏晓,是在项目加班到凌晨的夜晚。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陈屹对着电脑改设计图,突然听见抽泣声。他转头一看,苏晓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还攥着没改完的报表。“怎么了?”陈屹递过去一杯热咖啡,是她常喝的焦糖玛奇朵。苏晓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鼻子也泛着酸:“陈哥,我要是改不好这个报表,会不会被辞退啊?我爸妈还等着我在上海站稳脚跟呢……”
她的话像根细针,戳中了陈屹刚到深圳时的回忆。那时候他也一样,交不起房租,吃了半个月泡面,不敢跟家里说一句难。他坐下来,帮苏晓梳理报表里的逻辑错误,一点点教她怎么优化数据。“别担心,”陈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么认真,老板舍不得辞你。实在不行,我跟你们领导说一句。”
从那天起,苏晓总缠着陈屹“请教问题”。午休时会给他带楼下便利店的饭团,加班时会偷偷在他桌上放一颗水果糖,偶尔还会拉着他去公司附近的小吃街,指着糖炒栗子说“陈哥,这个超甜,你尝尝”。苏晓从不提他的私人生活,也不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只在他说起上海的冬天太冷时,第二天就给他带了个暖手宝,是粉色的,上面印着一只小熊。
“陈哥,你笑起来的时候,一点都不凶。”有次两人在江边散步,苏晓突然说。陈屹愣了愣,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林薇总是跟他聊工作,聊未来的规划,很少说这些细碎的小事。苏晓的轻松像一剂解药,让他暂时忘了深圳还有个等他领证的人,忘了钱包里那枚刻着字母的戒指。
直到林薇突然出现在上海的公司楼下。那天是周五,陈屹刚下班,就看见林薇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我来上海出差,顺便看看你。”林薇笑着递过保温桶,“给你炖了红烧肉,你以前总说外卖的不好吃。”陈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左手揣进兜里——那枚戒指早就被他摘下来,放在公寓的抽屉里了。
他把林薇安置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借口“项目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匆匆离开。转身却撞见苏晓站在街角,手里抱着两件情侣卫衣,一件黑色,一件白色,上面印着同款的星星图案。“陈哥,我路过服装店,看见这个挺好看的,就买了……”苏晓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落在林薇刚离开的方向,“刚才那个,是你女朋友吗?”
陈屹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样,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说了句“别多想,是朋友”。苏晓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手里的卫衣攥得变了形。“哦,”她低下头,声音发颤,“那我先回去了,陈哥你忙吧。”
那天晚上,陈屹没回酒店陪林薇,也没回公寓。他在江边坐了一夜,手机里有林薇发来的消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还有苏晓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陈哥,我明天要回老家了”。他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没勇气回复。第二天早上,他收到苏晓的朋友圈更新:一张火车站的照片,配文“再见上海,谢谢所有温柔”。陈屹看着那张照片,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