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次,男人并未醒来,只是在深沉的梦魇中呓语,声音破碎而急迫,带着孩童般的无助:"别走...守住...北疆..." 那声音里浸满了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恐惧。
林微月彻底怔住了,忘记了挣扎。这一瞬,眼前之人不再是高高在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靖北王,褪去了所有光环与铠甲,仅仅只是一个在梦中都害怕失去、拼命想要守护些什么的普通人。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悄然漫上心头。
第四日深夜,凶险再临。楚墨宸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寒战,裹着厚厚的锦被依旧瑟瑟发抖,牙齿格格作响。不到半个时辰,寒战褪去,高热却如烈火燎原般席卷而来,体温烫得吓人,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气息。
林微月指挥侍女们不断更换冰敷的帕子,用温水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角和脖颈,然而物理降温收效甚微。眼见着他呼吸愈发急促,意识又开始模糊,林微月望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心一横,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烈酒擦浴。
当她屏退左右,颤抖着手解开男人被汗水浸透的中衣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骤然停滞,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古铜色的矫健身躯上,并非想象中的光滑,而是布满了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有刀疤,有箭簇留下的圆坑,更有数道狰狞的爪痕,仿佛被猛兽撕裂过。最新的一道,从左胸心脏上方斜贯至右侧腰腹,皮肉翻卷,与她前几日刚缝合好的伤口交错重叠,宛如一幅用血肉描绘的、惊心动魄的修罗战场图。每一道疤痕,都在无声诉说着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惨烈。
"究竟要经历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能留下这样的印记?"她指尖微颤,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带着深深的震撼。深吸一口气,她收敛心神,拿起棉巾,蘸满冰凉的烈酒,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他滚烫如烙铁的皮肤,重点照顾腋下、颈侧、心口、腹股沟等大血管流经之处。
掌心下滚烫紧绷的肌肉骤然变得如岩石般坚硬!林微月猛地抬头,对上楚墨宸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
他眸色幽深,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正直直地看着她,带着初醒的迷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摇曳的烛光下,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似乎绷得更紧,而那双总是锐利逼人的眼眸深处,竟掠过一丝罕见的窘迫,甚至...连耳根都悄然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林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声音因高热而沙哑,却带着清晰的质问。
林微月心头狂跳,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医者的镇定,避开他过于锐利的目光,专注于手中的棉巾:"回王爷,您高热不退,寻常之法已难奏效。此乃烈酒擦浴,借酒力挥发带走体热,是为降温救急之法。"
"不必。"他斩钉截铁地拒绝,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试图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叫侍卫来。" 手臂却因虚弱而微微颤抖。
"医者眼中无男女,王爷此刻在我眼中,只是一个亟待救治的重患。"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迎着他微愠的目光,反手精准地扣住了他手腕内侧的脉门,指尖下那紊乱狂躁的脉象让她心头发沉,语气也随之变得强硬,"王爷脉象洪大急促,若再不用此法强行散热,热毒攻心,引发败血症,便是神仙也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