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长看着她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点了头。
消息不知怎么还是漏了出去,虽然并未掀起太大风浪,但也在小范围内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听说了吗?傅总那个前妻,江晚,现在在殡仪馆工作!”
“真的假的?天呐!混得这么惨?”
“啧啧,当初好歹也是傅太太,虽然不得宠吧,这下场也太……”
“谁让她没本事留住傅总呢?一个血库罢了,真以为自己能上位?”
“也是活该……”
流言蜚语,江晚充耳不闻。她搬进了殡仪馆提供的宿舍,开始了新的工作。每天面对着冰冷的遗体,她反而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里没有算计,没有伤害,没有抽血的针管,也没有那个让她绝望的男人。
只有绝对的安静和最后的告别。
她学得很快,手法从生疏到熟练,心也在一日日与死亡面对面的过程中,沉寂得如同古井深潭。
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或许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一天,自己也变成工作台上的一员。
直到那天。
殡仪馆接到一具因高空坠落而损毁严重的遗体,需要进行紧急修复。
经验最丰富的老师傅临时请假,任务落在了表现一直很稳定的江晚身上。
她穿上淡蓝色的工作服,戴好口罩和手套,将自己包裹得一丝不苟,只露出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她走进肃穆的整容室,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消毒水和一丝极淡的、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
工作台上,遗体已经过初步清理,但损伤依旧触目惊心。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拿起工具,开始工作。
专注,细致,一丝不苟。
她用镊子小心清理细微的创口,用特制的材料填充凹陷,一针一线地缝合巨大的裂伤,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逝者的安眠。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
就在她初步完成清创,准备进行下一步塑形时,目光无意间掠过遗体那只还算完整的右手手腕。
那里,戴着一块手表。
一块即使沾染了血污,也依旧能看出价值不菲的定制款百达翡丽。
江晚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这块表……她太熟悉了。
熟悉到刻进骨子里。
傅斯年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是他常年佩戴、从不离身的款式。甚至表带内侧,还刻有他名字的缩写——F.S.N.
她的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又猛地松开,带来一阵突兀而尖锐的刺痛。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落在遗体的面部。
尽管肿胀变形,满是伤痕,但那眉骨的轮廓,鼻梁的线条,紧抿的薄唇……
无数个夜里,她曾近距离地看过这张脸,带着爱慕,带着卑微,带着最终彻底毁灭的绝望。
每一个细节,都早已深深刻入她的骨髓,无法磨灭。
是他。
傅斯年。
他死了。
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
江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瞬间冻结成了冰雕。口罩掩盖了她所有的表情,只有露出的那双眼睛里,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映着头顶冰冷惨白的灯光,碎裂出无数混乱的光影。
震惊、茫然、难以置信……最后,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骤然褪去,只留下一片死寂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