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擦黑。
陆轩拿着钱和票，走出了家门。
他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塞进七岁的身体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其实也有些手足无措。
但现在，他是一家之主。
他必须撑起这个家。
供销社离大院不远，走了约莫十分钟就到了。
供销社货架上的商品有些稀疏。
陆轩走进去。
小小的个子在空旷的店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小朋友，你买什么？”
一个售货员大姐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陆轩也不怯场，踮起脚尖。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响亮一些。
“阿姨，我买米，买菜，买肉。”
他的目光在货架上扫视着。
大米，两斤。
青菜，一把。
这些都好说，付钱给票就行。
关键是肉。
这个年代，肉可是金贵东西。
不仅贵，还需要肉票。
幸运的是，母亲给他的票证里，正好有两张肉票。
“要两斤五花肉。”
陆轩指着柜台里挂着的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
售货员大姐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七岁的小屁孩。
一个人来买这么多东西，还指名要五花肉？
这可真是稀奇事。
不过，有生意上门，她也没多问。
“行，等着。”
她手脚麻利地割下两斤五花肉。
用油纸包好，又拿了米和青菜。
就在陆轩准备付钱的时候，他心中一动。
【系统仓库已开启，新手大礼包物资可随时取用。】
他的意念微动，
一斤包装好的精面粉和两斤用草绳捆好的鸡蛋。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脚边的购物篮里。
这是系统赠送的，不需要花钱，也不需要票证。
完美！
他又想起了家里那几个豁了口的碗。
父亲陆令钧以前自己住。
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对这些东西自然不讲究。
可现在不同了，家里添了两个女人。
总不能一直用破碗吃饭。
“阿姨，我还要三副碗筷。”
“再拿一杆笔。”
那是用来填抚恤金申请表的。
所有东西都买齐了，售货员开始算账。
“大米两斤，两毛八；青菜一把，五分。
“五花肉两斤，一块八毛四。”
“碗筷三副，一块二；笔一杆，一毛。”
“一共是三块四毛七。”
“肉票两张，粮票两斤。”
陆轩从内兜里掏出母亲给的钱和票。
仔细地数出来，递了过去。
整个过程，他都表现得从容不迫，条理清晰。
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
售货员大姐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惊奇。
这谁家的孩子，也太早熟，太能干了吧？
付完钱，陆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供销社。
他清点了一下剩下的钱。
母亲给的一百三十一块八毛六。
花掉了三块四毛七。
还剩下一百二十八块三毛九。
再加上系统之前赠送的两百块大团结。
他现在手里的存款，足足有三百二十八块多。
在这个人均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
这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
有钱，心里就不慌。
陆轩提着东西，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刚一走进四合院，一道尖酸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陆家大小子吗？”
陆轩抬起头，是三大爷，阎埠贵。
院里出了名的“算盘精”，什么事都喜欢算计一下。
阎埠贵的目光。
死死地勾住了陆轩手里那块用油纸包着的五花-肉。
油纸已经被肉里的油浸透了一大片，散发着诱人的肉香。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小轩，你这是……发财了？”
阎埠贵凑了上来。
视线在陆轩的购物篮里来回扫荡。
白花花的大米！
新鲜的青菜！
还有那沉甸甸的五花肉！
甚至还有……鸡蛋？！
阎埠贵的眼睛都直了。
这年头，谁家敢这么过日子啊？
这陆家男人刚死，抚恤金还没下来呢，就这么大手大脚？
太浪费了！简直是败家！
他心里一边酸溜溜地想着，一边忍不住羡慕。
那可是五花肉啊！
肥瘦相间，炼油也好，炒菜也好，都是一等一的美味。
他家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回。
“三大爷。”
陆轩淡淡地叫了一声，并不想和他多做纠缠。
他提着东西，绕开阎埠贵，就想往自己家走。
“哎，等等。”
阎埠贵却不依不饶，跟了上来。
“小轩啊，不是三大爷说你。”
“你们家现在这情况，可得省着点花啊。”
“这又是肉又是蛋的，一天就吃完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一副语重心长的长辈口吻。
陆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
却让阎埠贵莫名地感到一阵心虚。
这孩子的眼神，怎么……怎么跟个大人似的？
“我家的事，就不劳三大爷操心了。”
说完，陆轩不再理他，径直回了家。
阎埠贵愣在原地，看着陆轩小小的背影，咂了咂嘴。
“嘿，这小子，脾气还挺冲。”
他摇了摇头，心里却更加笃定。
这陆家，迟早得把家底败光。
“哥，你回来啦！”
门一开，陆琳琳就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当她看到陆轩放在桌上的东西时。
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哇！肉肉！还有鸡蛋！”
小丫头兴奋地拍着手，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张雅娟也闻声走了过来。
她看到桌上那一大堆东西，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就变了。
她的目光落在白花花的精面粉上。
又看到那一大块五花肉和那串鸡蛋，心疼得直抽抽。
“小轩，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妈，没花多少。”
陆轩轻描淡写地说道。
“怎么可能没花多少！”
张雅娟的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
“这可是精面！还有这么多肉和鸡蛋！”
“小轩，我……我是不是不该把钱都给你。”
她有些后悔了。
她以为儿子只是去买点吃的填饱肚子。
谁知道他竟然买了这么多“奢侈品”！
那可都是钱啊！
是他们孤儿寡母以后活命的钱！
看着母亲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陆轩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不能怪母亲。
一个在农村苦了一辈子的女人，节俭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这种消费，对她来说，无异于割肉。
“妈妈，我想吃肉肉，想吃鸡蛋羹。”
陆琳琳抱着张雅娟的腿，可怜巴巴地撒着娇。
女儿的声音让张雅娟的心软了下来。
她看着女儿渴望的小脸，又看了看桌上的食物。
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买都买了，还能怎么办。”
她认命了。
陆轩见状，立刻趁热打铁。
“妈，爸刚走，我们得吃好点，补补身子。”
“琳琳也正在长身体呢。这肉今天就炖了，别省着。”
张雅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她拿起围裙，开始准备做饭。
虽然嘴上答应了。
但真到了动手的时候，她的节俭本性又暴露无遗。
她小心翼翼地从那块五花肉上。
切下来薄薄的一小片，大概也就一两重。
然后，她将这一小片肉又切成了更细的肉丝。
准备跟青菜一起炒。
剩下的大部分肉，则被她用油纸仔仔细细地包了好几层。
放到了一个阴凉的角落里。
看那架势，是准备留着过年。
陆轩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
他知道，母亲的消费观念不是一天两天能改变的。
这事得慢慢来。
张雅娟又淘了米。
但只放了浅浅的一锅底，却加了大半锅的水。
这是准备熬稀粥。
主食，则是她准备用那袋精面粉和着粗粮一起烙饼。
陆轩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七十年代一个普通家庭主妇的真实写照。
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想把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一盆清汤寡水的稀粥。
一盘看不见几片肉的炒青菜。
还有几个硬邦邦的面饼。
这就是他们家的第一顿“大餐”。
“小轩，这白面金贵，以后咱们不能这么吃了。”
“得掺着玉米面做成二合面的馒头。”
“这样能吃得久一点。”
饭桌上，张雅娟一边给孩子们盛粥，一边念叨着。
她又想起了去轧钢厂上班的事。
眉头再次紧紧地锁了起来。
“也不知道厂里会给我安排个什么活。”
“我一个女人家，不识字，又没力气。”
“去了能干什么啊……会不会被人欺负？”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
“妈，你别怕。”
陆轩把碗推到她面前，安慰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有我呢。”
张雅娟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
心里的慌乱，竟然真的平复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
陆轩用筷子，把自己碗里那几根屈指可数的肉丝。
全都夹到了母亲的碗里。
“妈，你吃。”
陆琳琳有样学样，也把自己碗里的肉丝夹给妈妈。
“妈妈吃肉！琳琳吃青菜就好了！”
“你们……”
张雅娟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丝，眼眶一热。
“你们吃，你们正在长身体呢。”
她想把肉再夹回去。
“妈，你吃吧，你不吃，我们也不吃。”
陆轩态度坚决。
张雅娟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心里又酸又暖。
她不再推辞，夹起一根肉丝，迟疑地放进了嘴里。
熟悉的肉香，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开来。
那是她许久不曾尝过的味道。
张雅娟慢慢地咀嚼着。
紧锁的眉头，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
她的脸上，露出了带着满足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