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研究方向确定后，秦川和林薇的研究进度突飞猛进。
“涌现时空”是一个极具挑战性但也充满可能性的领域。它涉及到等多个前沿学科的交叉。
所以，他们不再局限于图书馆里的物理区。
他们开始疯狂地学习量子信息论。
知识的边界在他们面前不断拓展。
他们的讨论也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深入。
有时候走在路上，一个念头闪过，秦川会立刻打电话给林薇，一聊就是半个多小时。
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不是情侣，但比普通同学要亲密得多。
不是战友，但又有着绝对的信任和默契。
他们是彼此的“学术伴侣”。
宿舍里的胖子张伟，看着秦川的变化，啧啧称奇。
“川哥，你最近话多了不少啊。而且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人情味了？”
秦川没理他。
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孤岛。
他开始会偶尔和胖子他们聊几句游戏，虽然他完全听不懂。
他开始会在吃饭的时候，听周浩分析国际局势。
是林薇。
是林薇把他从那个只有公式和星空的壳里，一点点地拽了出来。
她让这个世界除了物理，还有很多别的东西。比如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期末考试周很快就到了。
对于其他同学来说，这是最痛苦的一周。但对于秦川和林薇，这反而是最轻松的。
他们为大创项目学习的内容，深度和广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期末考试的范围。
考试对他们来说，只是走个过场。
考完最后一门《光学》，秦川走出考场。
林薇在门口等他。
“考得怎么样？”她笑着问。
“还行。”秦川说。
“我们去庆祝一下吧？”林薇提议，“我知道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味道特别好。”
秦川想了想，点了点头。
最近一个多月，他亏欠林薇太多。
他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讨论课题，林薇不仅要跟上他的思路，还要负责整理所有的文献和笔记，工作量比他只多不少。
而且，她还要时常照顾他这个生活白痴。
提醒他吃饭，提醒他睡觉。
他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林薇，他可能早就因为营养不良或者过度疲劳而倒下了。
烤鱼店里人声鼎沸。
热辣的香气扑面而来。
秦川很不适应这种环境。
但林薇好像很喜欢。她熟练地点了菜，还要了一扎冰镇的酸梅汤。
“来，为我们这个学期的辛苦干杯！”林薇举起杯子。
秦川也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
冰凉的酸梅汤下肚，很爽口。
“秦川，”林薇一边吃着烤鱼，一边问，“寒假你有什么打算？”
“留在学校，继续做课题。”秦川的回答没有任何意外。
“不回家吗？”
“不回。”
他的家，在他心里，是那个有苏洛和父母在的小镇。
苏洛不在了，家也就不完整了。回去也只是徒增伤感。
“我也不回去了。”林薇说，“我跟家里说过了，要留在学校做项目。”
秦川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你不用陪我。”他说，“课题的事情，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我不是陪你。”林薇说，“我是为了我们共同的课题。而且，我也不想回家。”
她的语气里有一点低落。
“为什么？”秦川问。
“我爸妈……他们希望我转专业。”林薇搅动着杯子里的酸梅汤，低着头说。
“转专业？转去哪里？”
“金融，或者计算机。他们觉得，女孩子学物理，又苦又累，以后不好找工作，也不好嫁人。”
秦川皱起了眉。
这种话他听过。高三的时候，王老师也劝过他。
但他没想到，这种偏见会落在林薇身上。
林薇的天赋，是他见过的人里，唯一能和周浩媲美的。
让她去学金融？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那你怎么想？”秦川问。
“我不想转。”林薇抬起头，眼神很坚定，“我喜欢物理。我想知道宇宙是怎么运行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想让他们来安排我的人生。”
“但是……跟他们吵了一架，所以不想回去了。”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有些无奈。
秦川看着她。
他忽然在她身上，看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
那种为了一个目标，对抗全世界的固执。
“你做得对。”秦川说。
林薇愣了一下。
“坚持自己喜欢的东西，没有错。”秦川又说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对别人的生活选择做出评价。
林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想到第一个理解她，支持她的人，会是秦川。
她以为秦川会觉得这是她的家事，与他无关。
“谢谢你，秦川。”她吸了吸鼻子，笑了。
那顿饭，后面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
两个人聊了很多。
聊各自的家庭，聊小时候的趣事。
秦川第一次跟别人说起，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个天文学家，因为他想给星星拍照。
林薇说，她小时候最喜欢拆家里的各种电器，想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工作的，结果被她妈妈打了很多次。
秦川发现，林薇不只是一个聪明的学术伙伴。
她也是一个会哭会笑，有自己烦恼和梦想的普通女孩。
吃完饭，两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
“秦川。”林薇忽然开口。
“嗯？”
“你和你那个约定好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她还是没忍住，问了。
秦川的脚步慢了下来。
他看着路灯下自己长长的影子。
“她回来了。”他说，“之前她回来过一次。”
“那……你们见面了？”
“见了。”
“然后呢？”
秦川沉默了。
他想起了戈壁滩上的那个拥抱，想起了她眼里陌生的神情。
想起了天文台上，她说的那句“别等我了”。
“然后她又走了。”秦川说，“下一次回来，是十年后。”
林薇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她能想象，那是一场多么残忍的重逢。
五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更漫长的别离。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林薇小声道歉。
“没事。”秦川说，“都过去了。”
“那……”林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恨她吗？她让你等她，可是她……”
“不恨。”秦川打断了她。
“为什么？她明明……”
“那不是她的错。”秦川的语气很平静。
“这不是谁的错。这是物理规律的错。”
“我以前不明白。我怨过，也绝望过。但现在我想通了。”
“抱怨和憎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它只会让我停在原地。”
“我要做的不是去恨那个让我等待的人，也不是去恨那个制定了规则的上帝。”
“我要做的，是去改变规则。”
他转过头，看着林薇。
“所以，谢谢你，愿意陪我一起。”
林薇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痛苦。
只有一片清澈的，坚定的星空。
他不再是那个只为了爱情而追逐的男孩。
他成了一个真正为理想而战的战士。
而自己，很荣幸能成为他身边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战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