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叁”舍内,灵气氤氲。
云涅盘膝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周身气息沉凝,身前摆放着此次“筹集”来的大量灵石与丹药。
他指尖轻点,一块下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化为齑粉,其中精纯的灵气被《他化自在经》霸道地攫取、炼化,融入他丹田那逐渐壮大的气旋之中。
资源的问题暂时得到缓解,他需要抓紧时间,尽快提升这具身体的修为。
外界的纷扰,人心的浮动,于他而言,不过是大道途中的些许尘埃,不必消耗心神。
而与云涅一墙之隔的另一侧,云浩如同失了魂的木偶,蜷缩在床铺的角落,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那日演武场上的情景,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重演。
不是幻想中悲壮的抵抗,而是现实里那轻描淡写的一拳,以及随后自己装晕的狼狈与羞耻。每一帧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灵魂。
他不敢出门,不敢去课堂,害怕看到那些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更害怕……看到哥哥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却又漠然到令人心寒的眼睛。
听着隔壁传来的、极其微弱却稳定的灵气波动,云浩的心如同被毒蛇啃噬。
怨恨,如同藤蔓,在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生。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能拥有天灵根,拥有所有人的关注,拥有肆无忌惮夺取资源的权力?凭什么我就要活在他的阴影下,连反抗都像是个笑话?”
他死死咬着被角,指甲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那修炼室仿佛成了一个嘲讽的符号,映照出他的无能与不堪。
云辰偶尔回到宿舍,看到云浩那副颓丧萎靡、眼神空洞的样子,只是淡漠地扫过一眼,便不再关注。
在他眼中,无法从失败中站起、只会自怨自艾的人,不配称为对手,甚至不配得到他多余的视线。
他的世界里,只有剑,和变强的路。
云鹏倒是试图劝说过几次,胖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浩哥,你别这样……修炼要紧啊,月底就要考核了……云涅哥他、他其实也没把咱们怎么样,资源交了也就交了……”
“滚!”回应他的,是云浩从被子里发出的、嘶哑而充满戾气的低吼。
云鹏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多言。
数日后,王茹来到了族学区域。
她显然是听闻了云浩的事情,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在宿舍找到如同烂泥般瘫着的云浩时,王茹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屏退了探头探脑的云鹏,关上房门,坐到床边,声音带着哭腔:“浩儿!我的儿!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云浩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张憔悴、苍白、布满胡茬的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却空洞得吓人。
“我成了这副模样?”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娘,您不是应该去问问您丈夫的那个天灵根好儿子吗?他来族学威风八面,连讲师都不敢管他,还能抢同族的资源!多给我们这一脉长脸啊!”
“浩儿!你胡说什么!”王茹脸色一变,急忙压低声音,“他是他,你是你!娘心里疼的是谁,你还不知道吗?”
“疼我?”云浩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偏执的怨恨,“您疼我,就是让我永远活在他的影子下面?您疼我,就是看着我被他当众像条狗一样打趴下,连哭都不敢哭,只能装死?!”
王茹被他眼中那浓烈的恨意惊得心头一颤,随即一股更大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那你要娘怎么办?去跟他拼命吗?他现在是家族的宝贝疙瘩!连你父亲都……都奈何不了他!我们能怎么办?”
她抓住云浩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浩儿,你听着!你是双灵根,资质不差!只要你肯努力,未必没有出头之日!季度考核就是个机会!你要争气,要拿出成绩来给所有人看!给娘争口气!让那些瞧不起我们母子的人看看!”
“争气?拿什么争?”云浩猛地甩开她的手,绝望地低吼,“资源呢?好的功法呢?我连他一招都接不住!我怎么争?!”
王茹被他问得一滞,脸色变幻,最终咬牙道:“资源……娘再想办法!娘想办法给你凑!但你绝不能自己先垮了!听见没有!”
“而且,这件事不算完,娘来想办法,也定叫那贱种后悔!”
云浩眼底的死灰,终究因为那“恨”与“不甘”,重新燃起了一点扭曲的火星。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浩依旧很少出现在课堂,但他不再终日蜷缩在宿舍。
他开始在族学边缘游荡,眼神阴郁。
不知从何时起,他身边偶尔会出现另一个同样眼神阴鸷的身影——云麒。
两个都被云涅以绝对实力碾压、颜面尽失的少年,在某种同病相怜的屈辱感和对云涅共同的嫉恨下,竟渐渐走到了一起。
他们避开人群,低声交流,眼神中闪烁着不甘与某种危险的谋划。
时间如水,悄然流逝。族学内的气氛因为季度考核的临近而日益紧张。修炼大殿内人影幢幢,演武场上对练呼喝之声不绝于耳。
每个人都绷紧了一根弦。
这一日,当初冬的第一场细雪悄然覆盖了云家的屋檐瓦舍,“甲叁”舍那扇紧闭了许久的房门,终于被从内缓缓推开。
云涅迈步而出。
他一身玄袍依旧,身形似乎比闭关前更显挺拔了几分,周身气息愈发内敛深沉,让人看不出深浅。
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开阖间,偶尔掠过的精光,显示着他此次闭关,收获匪浅。
他站在廊下,看着漫天飘落的细碎雪花。
季度考核,似乎来得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