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晏辞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当发现那件粉色蕾丝睡裙存在时,他更是忍不住干呕出来:“呕……”
原来这个房间里,昨天晚上真的有一个女人存在。
他怎么可以碰除了阮藜以外的女人?
她那样明媚娇艳,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的人。
如果知道他把另一个女人当成她的替身睡了一夜,她一定会恶心透顶。
褚晏辞从来没这么慌过。几乎是本能的冲进浴室。
水温冰凉,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
猛地抓旁边的沐浴刷,发疯般拼命搓刮着自己的皮肤。
肩膀、胸膛、后背……
皮肤很快泛起骇人的红痕,有些地方甚至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
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搓洗。
嘴里喃喃自语:“阮藜……对不起……对不起……
他错了。
他就不该喝酒,更不该……
在梦里奢望她的回眸。
本以为昨天晚上是一场美梦,没想到,竟然是一场更加残忍的惩罚。
不知过了多久,褚晏辞终于停止了近乎自虐的清洗,无力地靠在冰冷的浴缸壁上。
热水器后知后觉地开始工作,温水渐渐取代了冰冷。
氤氲的热气弥漫开来,却温暖不了他眼底一片死寂的荒芜。
他抬起手,看着被搓得通红破皮的手臂,眼神空洞。
洗不掉了。
无论他怎么洗,都洗不掉昨夜发生的事实,也洗不掉阮藜已经永远离开他的事实。
褚晏辞自暴自弃缓缓滑入水中,任由温水淹没头顶。
他真的好想阮藜。
好想……
去找她。
可是他现在脏了,她还愿意见到他吗?
“嗡嗡嗡嗡……”
手机震动的声音在桌子上震耳欲聋,也唤醒了褚晏辞最后一丝理智。
他围上浴巾跌跌撞撞回到房间,接通电话后,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昨天晚上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特助林彻小心翼翼回他:“褚总,那个女人……不是您自己点名要的吗?”
褚晏辞的表情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林彻:“……要不您再仔细想想?”
“……”
褚晏辞原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瞬间嗡嗡作响,被酒精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昨天晚上,他原本在这家酒店的私人会所层谈生意。
话题无意间转到阮藜身上,褚晏辞心情不好,一个人喝了很多酒。
醉醺醺要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被送上拍卖台。
褚晏辞从来不多管这种闲事,但或许是灯光太昏暗,他竟然隐约觉得那姑娘的眉眼身形都有些像阮藜。
也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夜晚,也是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他救下神志不清的阮藜。
发生了那混乱的一夜。
一时心软,就跟身边的人说:“救她。”
也因为这件事,褚晏辞心情更不好。
返回包厢继续喝闷酒。
千杯不醉的人,成功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
他只记得隐隐约约间,有人将他送进顶楼套房……
难道,意外就是这么产生的?
褚晏辞倒吸一口凉气,咬牙切齿怒吼:“我说的是……救她,救她,你们一个个耳朵聋了吗?”
林彻:“……”
在那种场合,说救她不就等于要她?
而且那会他正好离开去接电话,玩惯了潜规则的会所经理一听这话可不就误会了?
还贴心的把人洗干净打包送到房间。
两人就这么隔着话筒沉默了好一会儿,褚晏辞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去查清楚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挂断电话后,褚晏辞坐在床上揉了好一会儿发疼的脑袋,才勉强打起精神,穿衣服去公司。
刚开完例会没多久,林彻就拿着一份资料走进办公室,小心翼翼放到他面前:“昨晚那个女孩名叫阮南汐,是许氏集团独子许则聿的未婚妻。”
正在翻看资料的褚晏辞动作一顿:“姓阮?跟阮藜家什么关系?”
林彻:“……没有关系。”
褚晏辞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继续翻资料。
林彻继续汇报:“阮南汐的父亲阮天培,当年是做建筑的。本来打算把她送到欧洲留学,回来接管家业。结果她自己恋爱脑,出国前夕非要跟瘫痪的竹马许则聿定婚。还瞒着父母退掉欧洲那边的学校,偷偷报考了国内的一所医学院,学习临床康复治疗……
没过多久,阮天培在国外被人做局破产,夫妻俩双双跳楼。是许家帮着处理完后事,又把阮南汐接到家里去住。这七年来,阮南汐最开始一边上学一边给许则聿做复健。大学毕业拿到从业资格证后,就成了他的全职复健理疗师……”
褚晏辞的目光定格在一张张照片上:“听起来是个乖乖女,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林彻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听许家的佣人说,本来她和许则聿三个月后就要结婚了,结果许则聿的初恋唐思思上个月挺着大肚子回国打胎……昨天因为阮南汐刚帮许则聿做完康复治疗,替唐思思按摩时手上没什么力气,唐思思就不依不饶哭闹……”
本来许则聿确实是就想吓唬阮南汐。
但负责办这件事的保镖接到唐思思电话,吩咐他们给阮南汐找几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又那么碰巧,被褚晏辞给看到,说了那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经理为了讨好他,当场就把阮南汐收拾干净灌药,直接送到他房间。
“妈的,人渣……”褚晏辞‘啪’的一声将资料摔在桌上,忍不住爆粗口。
“确实是人渣,要不我找几个兄弟打断他的腿?”林彻也很生气。
褚晏辞冷冷扫他一眼:“别把国外那套打打杀杀的带到国内来,我们现在是正经公司,做正经生意。”
林彻刚想说去查查许氏集团的税务问题,就听褚晏辞道:“揍一顿得了。低调点,避开摄像头,别让人拍到。顺便找会所幕后的王总谈谈,谁给他的狗胆,竟敢明目张胆迷晕小姑娘?”
林彻:“……明白。那阮小姐……不……南汐小姐,该怎么处理?”
褚晏辞思索片刻:“给她一笔钱,就当补偿昨天晚上的事情。”
林彻震惊:“老大……不,褚总……您还要给她钱?”
褚晏辞双手抵上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无奈闭目养神:“不是她的错。”
是许则聿那个人渣的错。
为了讨好小三,竟然把未婚妻送到会所拍卖。
也是他自己的错,神志不清之下竟然把她错认成阮藜。
阮南汐是个可怜的姑娘。
既然不是敌人派来害他的,他没理由伤害她。
*
阮南汐这七年一直住在许家。
连属于自己的出租屋都没有。
阮藜拖着两条又酸又软的腿走出别墅区,本来打算叫辆网约车,找家快捷酒店先过度几天。
租个房子安顿下来之后,想办法弄一笔钱拿回属于的自己的财产后,再一点一点收拾害死她的未婚夫和亲妹妹。
没想到选完目的地付款的时候,竟然显示余额不足。
她急忙查看了自己的微信余额,又查看了名下的所有银行卡,这才发现,买完避孕药,卡里一共就9块3毛8。
“怪不得连16块5的打车费都付不出来……”
阮藜后知后觉想起,阮家破产她欠了一屁股债,还是许家帮忙还的。
她上大学的学费,也是许家给的。
阮南汐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再开口要生活费,拼命在学校里帮同学跑腿占座打饭,还在网上接插画挣钱。
因为平常吃住都在许家,也勉强够花。
但因为最近一个月,她除了要帮许则聿做复健治疗之外,还要24小时伺候唐思思,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接画稿。
再加上被赶到杂物间,需要添置很多生活用品。
于是……
就只剩下9块3毛8了。
阮藜实在不敢相信人能穷到这个地步,既然手机里没有钱,就拼命在身上翻找。
结果翻遍浑身上下,只翻出一张崭新的发票。
阮藜:“……”
嗯,她好像找到发家致富的捷径了。
9块3毛9角6分,不够打车去市中心。
但足够扫一辆共享电动车——
还是前面带脚踏板,能勉强塞下行李箱的豪华升级款。
可惜在堵车这件事上,红绿灯向来一视同仁。
刚骑进市中心,阮藜就被午高峰死死堵在十字路口。
一旁机动车道上,黑色宾利的后排。
江宥川一身熨帖的高定西装,衬得肩宽腿长。
他面容冷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
此刻正微蹙着眉处理膝上的文件,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矜贵气场。
叮咚——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
江宥川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咬牙切齿拨通一个电话:“宋招娣,你抢走我北城社区养老服务的项目也就算了,又抢我高新区森林疗养院的项目是几个意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整垮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电话那头的女声冷笑:“老娘乐意。”
“你……”
“江宥川,你和阮琪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阮藜姐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俩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我宋蔷薇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们有好日子过。我敢跟你拼命,你敢跟我鱼死网破吗?”
“宋招娣……”
“招你爹。”
“你……”
江宥川想骂人,对方已经挂断电话。
他疲惫地揉揉眉心,无意间朝窗外瞥了一眼。
当看见那道骑电瓶车的身影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阮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