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门而出的褚晏辞没有离开。
也没有开灯。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很久,直到卧室里隐隐约约传出水声,才缓缓回过神拨通林彻的电话:“仔细查查阮南汐,我怀疑这个女人有问题。再仔细查查,她和阮藜之间有没有交集。”
阮南汐确实表现得很坦荡,说辞也没有什么漏洞。
但是褚晏辞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忽略掉了。
挂断电话后,褚晏辞点燃了一根烟。
微弱的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这些年大多数的夜晚,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很早以前就因为心理障碍失眠厌食,认识阮藜后好了很多。
但阮藜死后,更加严重了。
这三年来,只有在酒店的那一夜,褚晏辞睡了个好觉。
就在他准备再抽一根烟时,卧室里隐约传来吹风机的嗡鸣,还有断断续续的哼歌声。
过了一会儿,又是瓶瓶罐罐轻轻碰撞的细响——
她大概是在护肤。
褚晏辞有些愣神,就这么静静的听着。
很多年前在M国,这样的情形每天都在那个小公寓里上演。
阮藜也是这样,洗完澡后总要折腾好久,吹头发、哼歌、涂涂抹抹……
他唇角轻轻牵起一个弧度,忍不住笑了。
外界都说阮大小姐如何明媚骄傲,高不可攀。
可是在他的世界里,她永远都是那个像太阳一样温暖的女孩,照亮了他的全世界。
不知不觉中,褚晏辞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连日来的疲惫终是战胜了警惕,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慢慢合上眼。
在女孩不成调的哼歌声中,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夜,阮藜也睡得很好。
没有做噩梦。
再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
饥饿感驱散了睡意,她本能地打开卧室门,想去找点吃的。
然而,客厅沙发上的身影让她瞬间僵住。
褚晏辞竟然没走???
这套公寓是大1室,没有其他房间可以过夜。
所以,他真就这么坐了一整夜?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衬衫,领口微敞靠坐在沙发上。
长腿交叠,似乎是睡着了。
而且他不是有失眠症吗?
这看起来……
睡得还挺好??
下一秒,沙发上的男人倏地惊醒。
正好跟阮藜大眼瞪小眼。
猛然从梦中惊醒,褚晏辞其实是有点茫然的。
但当视线落在她身上那件紫色的真丝睡裙上时,他脸色骤然沉下:“脱下来。”
阮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抱紧手臂:“脱什么?”
他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是阮藜的睡裙。”
阮藜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她的睡裙?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你不会都看过吧?其他的你看就看了,为什么连睡裙这种隐私贴身衣物你也看?变态啊你。”
褚晏辞却好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质问,黑眸中跳动着危险的光芒,一步一步逼近:“脱下来。”
眼看糊弄不过去,阮藜再次急中生智:“这……这本来就是我的睡裙啊。以前我偶尔来这里过夜,师姐给我准备的。”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急忙退回卧室,从衣柜里翻出另一件同款不同色的粉白色睡裙:“你看,是闺蜜款,她一件我一件。”
褚晏辞愕然,像是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阮藜再次理直气壮起来:“你什么时候看见师姐喜欢紫色?她的睡衣要么是粉粉嫩嫩的粉白色,要么是香槟色和淡黄色,有时候也会是浓烈的酒红色,大红色……但紫色……”
她撇撇嘴:“紫色是阮琪喜欢的。不过有的白眼狼喂不熟,那就只好便宜我喽。”
褚晏辞渐渐冷静下来。
是啊,阮藜从来就不喜欢这种浓郁的紫色。
当初打开她的衣柜时,他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件睡裙。
如今总算找到答案了。
可这个答案,越发让褚晏辞心底空荡荡的。
他甚至有些茫然,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阮藜,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
阮藜却不打算放过他,坐到他面前似笑非笑:“褚总,你和师姐毕竟是年少的情谊,患难之交,你怀念她我理解,收藏她的旧物我也能理解。可是你连睡裙这种东西都仔细研究,不会是变态吧?”
“闭嘴。”褚晏辞被戳中心事,冷冷扫她一眼。
阮藜识趣的闭上嘴,进厨房去找吃的。
找了半天,只找到一把面条和几个鸡蛋。
幸好有番茄酱。
可以做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刚端出厨房在餐桌前坐下,褚晏辞突然慢条斯理站起身,又慢条斯理坐到她对面。
也不说话,就这么好整以暇看着她。
阮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褚总……您不是不吃吗?”
褚晏辞双手抱臂,一副审视的表情:“说吧,你到底想干嘛?”
阮藜莫名其妙:“什么干嘛?”
褚晏辞:“阮南汐,你不蠢。就算阮藜没跟你说过,经过昨天晚上那顿饭,你也应该知道西红柿鸡蛋面对我有特殊的意义。你特地做给我看,究竟想干什么?”
阮藜被气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身无分文,厨房也只剩下鸡蛋和番茄酱。”
褚晏辞直勾勾盯着她:“那为什么不吃清汤面?”
阮藜:“……你不觉得清汤面很寡淡吗?”
褚晏辞黑眸定定:“可以加一包榨菜,再加一勺陈醋。”
他隔三差五会过来住。
管家知道他的心结,也会定期往冰箱里放食材。
除了鸡蛋之外,榨菜也是现成的。
阮藜无语:“我又没喝酒。”
褚晏辞黑眸一眯,突然伸手猛地扣住阮藜的手腕:“你究竟是谁?”
阮藜被他吓了一跳,随即挑眉笑了:“又应激了?不是跟你说了嘛,师姐常去找老师喝酒,我又不会喝,他俩喝醉了不想吃主食,师姐就让我给他们煮解酒面。怎么?她也给你煮过?”
这话像根小刺,轻轻扎了褚晏辞一下。
他眼神恍惚了一瞬,带着几分迷茫:“你们到底有多熟?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她身边有你这样一个人?”
阮藜耸耸肩,舀起一勺面汤吹了吹:“可能是因为……你们后来不熟了吧。”
这话轻飘飘的,却让褚晏辞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他没再说话,沉默地盯着她碗里的面。
阮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小心翼翼问:“那个……你要不要来点?”
褚晏辞立刻站起身,径直去厨房拿了个空碗回来放在她面前。
动作流畅得理所当然:“来点。”
阮藜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行吧。”
她认命地拿起筷子分面,习惯性地把大部分鸡蛋都拨到了他碗里。
这个动作一做出来,两人都愣住了。
褚晏辞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