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出生起,便没有味觉,没有嗅觉。
被神医断言活不过十八岁。
然而十六岁那年,却有一个怪人找上门,分文不取只为治我而来。
他白衣胜雪,满头柔光白发,有张极为英俊美丽的脸。
总是温柔又悲伤地注视着我。
未婚夫挑剔他眉淡唇青满身晦气,而我嗅着他身上令人痴醉的味道,又恍惚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
总觉得似曾相识。
后来,我还差咸味没有恢复,那人却要离开。
或许是大雪掩盖,恢复嗅觉的我,竟然闻不见他身上的味道了。
心好似空了一块,隔着茫茫白雪,我红着眼眶追问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师父,为何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就能闻见你身上的味道?」
「师父,为何你从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师父……」
那是一种什么味道呢?
历经岁月的沉淀,历久弥香,闻之欲醉。
直到与未婚夫成婚那天,我终于明白了。
甜、酸、辣、苦交织成杯子里的酒味。
而最后一味咸,是我的眼泪。
我从十三岁起,生命便开始倒数。
「令小姐再如此不思饮食下去,五年内必有性命之忧。」
神医把过我的脉后,最终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传说他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医术,却唯独对我的病症束手无策。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病。
我天生没有味觉没有嗅觉,吃任何山珍海味都味同嚼蜡,因此不思饮食,身体每况愈下。
却没想到,十六岁那年,竟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说要治我。
几乎在他进府的一瞬间……
一股若有似无,形容不出的味道,便随风飘进我的鼻间。
我对着空气嗅了许久,瞳孔不自觉睁大,胸膛起伏得剧烈。
味道,味道……
我能闻见味道了?
我竟然能闻见味道了!
顾不得仪态,我慌慌张张跑出闺房,谢玄境追在身后着急大喊:
「慢点,阿迟!
「你身体那么虚弱,怎么能乱跑!」
心脏在胸腔内狂跳,我根本听不进去,连脚下的路也来不及细看,满心只想找到那气味的来源。
刚到门口,视线便落在了那人身上。
一身素衣白裳,满头柔光白发,脸却又极为英俊美丽,看上去只有二十岁。
风吹动他身上的衣袍,将浓烈的醉意吹向我身边。
我心弦发颤,一步一步缓慢靠近。
仔细盯着他的脸,凑近后,又用鼻子细细嗅他身上的味道。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爹!娘!我能闻见味道了!
「你们有没有闻见?他身上有味道!」
爹娘对视一眼,露出既震惊又疑惑的表情。
「迟儿…你说这位公子身上,有什么味道?」
我激动地更加靠近他,仔细闻了闻。
那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始终温柔地注视着我,不曾躲避。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味道,很醉人,又似曾相识。
就像他的脸一样,明明从没见过,却总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我闻着味道,不知不觉盯着他看了许久。
谢玄境突然跳出来,脸色不好地将我拉走。
充满敌意地瞪着他,语气古怪又挑剔:
「阿迟你看他那副眉淡唇青的鬼样子,穿得跟白无常一样,晦气死了,让他给你治病只怕反而会加重你的病气啊!」
爹娘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担忧道:
「迟儿,你说的味道,我们都没闻到。
「况且这位公子来历不明,要不……」
「苏某分文不取,此行只为医治贵小姐而来。」
那人看向爹娘和谢玄境,面无表情,语气变得冷淡。
周身散着拒人千里的冷意。
我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向他们三人。
「爹,娘,孩儿今年已经年满十六,距离神医所说的寿限只余两年了。
「与其索然无味地死去,不如尽力一试。」
我执意要留下他。
不只是想求一线生机,更是因为他身上似曾相识的感觉,和那股让人痴醉的味道。
仿佛经过岁月的沉淀,历久弥香。
那是我这一生……唯一曾闻见的味道。
「卫小姐所患的并非普通病症,不能用寻常疗法,所以这三个月的治疗,对外可称为修行。
「每从一场梦境中出来,便会恢复一种味觉,期间不可被人打扰,还请贵府尽量谢绝外客。」
既然是修行,我便自作主张地叫他「师父」。
或许因为我是他的病人,师父对旁人态度疏离,对我却总是很温柔。
谢玄境却看他极为不顺眼,就连喂药也要一同在旁边守着。
恶狠狠道:
「若是阿迟喝了你的药出了什么差错,本侯绝不给你活着走出卫府的机会!」
师父无视他的话,端着药来到我身边。
洁白无瑕的衣袂和发丝随步伐晃动。
那股陈香,越靠近,便越浓烈。
碗里的药很烫,热气腾腾泛着白雾。
他舀起一勺细心吹凉后,才轻柔地送到我嘴边。
寡淡的药汁,喝进嘴里也仿佛沾上了他身上的气味。
一边喝药,我忍不住偷偷看向师父。
睫毛纤长,鼻梁高挺,眉目如画……他长得比话本子里的人还好看。
可我已和谢玄境有婚约,并非是被他的好看所吸引。
只是很好奇。
到底是为什么,这人身上会有只有我能闻见的味道,又让我觉得那样熟悉呢?
一碗药很快见了底,我开始犯困,不一会就要睡着。
睡着,便会进入师父所说的梦境了。
师父放下药碗,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温柔地说道:
「这次要恢复的味觉,是甜味,是阿迟会很喜欢的味道。
「等你醒来,我亲手做给你尝尝……」
闻着那股醉人的香味,我安心地闭上了眼。
……
「李不言你给我过来!老娘现在是你娘子,让你亲你就亲!畏畏缩缩的还像个男人吗你!」
我双手叉腰,嘟着嘴气鼓鼓地质问面前的小男孩。
「我错啦我错啦我错了嘛……」
「哼,道歉也不管用,再不亲我我就不理你了。」
李不言看着一旁正捂嘴笑的我娘和李家婶婶,说话开始结巴。
「可、可是桑桑,咱们只是在玩扮家家酒嘛……」
借口!
不等他反应,我直接一把把他拉到我的面前,嘴对嘴来了一个大啵啵。
「啵~」
李不言瞪大眼睛,整张脸立马红得像猴子屁股。
「你都陪我过家家了,当然要好好玩呀。
「我是你娘子,我叫你亲我你就得亲我。
「就像爹爹每天晚上都……唔唔。」
刚才还看戏的娘忽然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的嘴捂住,表情变得十分不对劲。
笑容转移到李家婶婶身上,变成了意味深长的坏笑。
「哎呀,时候不早该回家做饭了,妹子我先带着不言走了哈。」
娘松了口气,忙不迭说好,然后抱着我赶紧溜回屋。
关上门语重心长地教导:
「桑桑你,唉,你还小,但是娘要告诉你,夫妻之间的事是不能随便往外说的。」
我眨巴着眼睛,不太明白娘的意思:
「桑桑没有往外乱说呀。」
「没有?你刚刚不是……」
「不言哥哥才不是外人呢,桑桑以后可是要娶不言哥哥当相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