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风沙粗粝,刮在脸上带着刺痛。林澈勒马立于山岗之上,眺望着远处连绵的北境军营。密密麻麻的帐篷如同荒野上长出的蘑菇,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探子回报,北境联军约有十五万。”皇甫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肩上的伤已好了大半,但连日奔波让他眉宇间带着疲惫,“而我们能调动的,只有不到五万人。”
林澈抿紧嘴唇。这个数字差距令人绝望,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作为军中的“永宁公主”,他必须保持镇定。
“萨满教的影响有多大?”他问道。
皇甫玦指向敌军大营中央那些高耸的图腾旗:“北境十三部以苍狼部为首,而苍狼部大祭司呼衍硕手握重权,连部落首领都要敬他三分。”
林澈握紧袖中的金铃。临行前,他与皇甫玦仔细研究过太皇太后留下的手札,其中记载了往生法器与北境萨满教的渊源。或许,这真的是破局的关键。
当夜,主帅大帐内灯火通明。皇甫玦与几位将领商讨战术至深夜,林澈静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分析敌我形势。
“正面交锋毫无胜算。”副将赵擎摇头叹息,“只能据关死守,等待援军。”
“援军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抵达。”另一位将领反驳,“我们的粮草撑不了那么久。”
帐内陷入沉默。林澈忽然开口:“若能动摇敌军士气,或许能争取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皇甫玦微微点头:“公主有何良策?”
林澈取出金铃:“明日,我想见一见呼衍硕。”
帐内顿时哗然。赵擎第一个反对:“太危险了!公主万金之躯,怎能亲身涉险?”
“正因为我是公主,才有谈判的资格。”林澈平静地说,“况且,我有它。”他轻轻摇动金铃,清脆的铃声在帐内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皇甫玦凝视他片刻,终于点头:“好,但我要与你同去。”
次日正午,两军对垒的河谷中,林澈与皇甫玦并骑而立,对面是北境联军的代表——苍狼部首领阿史那祜和大祭司呼衍硕。
呼衍硕是个枯瘦的老人,身披五彩法袍,脸上涂着神秘的图腾。当他看见林澈手中的金铃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往生铃。”他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林澈高举金铃:“大祭司既认识此物,当知它代表的意义。北境与中原曾有盟约,互不侵犯。”
呼衍硕冷笑:“盟约早已被你们中原人打破。”
“打破盟约的是二皇子皇甫琮,如今他已伏法。”皇甫玦沉声道,“只要你们退兵,皇上愿重修旧好。”
阿史那祜哈哈大笑:“就凭你们几万残兵,也配谈条件?”
就在这时,林澈忽然摇动金铃,清越的铃声在河谷中回荡。呼衍硕脸色大变,连连后退:
“住手!你从哪里学来的往生咒?”
林澈其实并不懂什么往生咒,他只是按照太皇太后手札中记载的节奏摇动金铃。没想到效果如此显著。
“大祭司应该明白,若往生咒完全启动,会有什么后果。”他故意说得含糊其辞。
呼衍硕死死盯着金铃,眼中闪过恐惧与贪婪交织的复杂情绪。良久,他對阿史那祜低语几句。阿史那祜面色变幻,最终道:
“给我们三天时间考虑。”
回营的路上,皇甫玦策马靠近林澈:“你刚才做了什么?呼衍硕似乎很害怕那铃声。”
林澈摇头:“我也不清楚。太皇太后的手札中只记载了摇铃的节奏,说是在必要时可震慑萨满教徒。”
他忽然想起金焕临别时赠予的锦囊,从怀中取出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符文,还有一行小字:
“北境王族胎记,左肩新月形。”
林澈怔住,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那里确实有一个新月形的胎记,自小就有,金焕说是出生时就带的。
皇甫玦注意到他的异样:“怎么了?”
林澈将羊皮纸递给他,心中涌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有没有可能...”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皇甫玦反应极快,一把将林澈扑下马背,箭矢堪堪擦过他的手臂。
“有埋伏!”
四周突然杀出数百北境士兵,显然是不满和谈的主战派所为。皇甫玦拔剑迎敌,将林澈护在身后。
“上马!往回走!”他砍倒一个冲上来的敌兵,对林澈喊道。
林澈却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敌阵后方的一个身影——那是个北境将领,左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与他梦中见过的那个把他放在小船上的男子极其相似。
“是他...”林澈喃喃道。
皇甫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一变:“阿史那炎,苍狼部第一勇士。”
就在这时,阿史那炎策马冲来,手中长矛直指皇甫玦。林澈不及多想,举起金铃用力摇动。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阿史那炎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将他摔下马背。其他北境士兵也纷纷后退,面露恐惧。
呼衍硕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住手!全部退下!”
大祭司快步走来,死死盯着林澈手中的金铃,又看了看他的面容,突然用北境语说了句什么。
阿史那炎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澈:“这不可能...”
呼衍硕转向林澈,语气复杂:“请公主随我来,有个人想见你。”
皇甫玦立即反对:“不行!”
呼衍硕直视林澈:“公主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林澈心中巨震。他与皇甫玦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点头:“好,但我皇兄必须同行。”
他们被带到北境大营深处一顶豪华的帐篷前。呼衍硕掀开帐门,里面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北境王族的服饰。
当老者抬起头时,林澈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与他镜中的容貌有七分相似。
“像,太像了...”老者颤巍巍地起身,眼中含泪,“你的母亲,我的女儿...她还好吗?”
林澈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
原来,金梅的身上,流着北境王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