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警报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苏晚的神经。她眼睁睁看着医生们围在顾晏辰病床前电击抢救,蓝色手术服上溅着刺目的红,而苏曼就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呼吸平稳得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妈,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苏晚没有回头,指尖死死掐着那只兔子布偶,缝线被扯得绽开,露出里面泛黄的棉絮——那是顾晏辰当年用旧毛衣拆的线,他说这样能让布偶更软和些。
苏曼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残忍:“知道又怎样?晚晚,这是顾家欠秦家的。当年你外公把我妈逼得跳海时,可没想过会有今天。”
“所以你就跟管家联手?”苏晚猛地转身,布偶里掉出的小U盘在掌心硌得生疼,“你利用我找秦曼阿姨的日记,利用顾晏辰对我的感情设局,甚至不惜让他中枪——就为了报所谓的‘仇’?”
苏曼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寒意:“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些年对你好,是真疼你这个女儿?不过是因为你跟顾晏辰走得近,是扳倒顾家最方便的棋子。”她抬手指向ICU,“你看,他快死了,就像当年我妈一样,在冰冷的地方咽气,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
“你胡说!”苏晚攥紧U盘,指节泛白,“秦曼阿姨的日记里根本没写这些!她跟顾爷爷是挚友,当年是自愿帮顾家作证,揭穿船王的阴谋!”
“日记?”苏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看到的日记是真的?那是我仿着她的笔迹写的,就为了让你深信不疑,一步步走进圈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封面印着码头的旧照片,“这才是真的日记,你自己看。”
苏晚抢过日记,手指抖得几乎翻不开纸页。秦曼的字迹娟秀,却记录着触目惊心的真相:船王当年确实洗钱,但顾老爷子是被胁迫的,他偷偷给秦曼塞过证据,让她交给警方;而把秦曼推下海的,是她自己的堂兄——那个一直扮演“受害者”的秦家老大。
“为什么……”苏晚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只有让你恨顾家,你才会帮我们。”苏曼的手机突然响起,她看了眼屏幕,笑容更冷,“管家说,你爸在仓库里闹得厉害,再不去,恐怕就真撑不住了。”
码头仓库的铁门锈迹斑斑,苏晚站在阴影里,能闻到海风里混着的铁锈味和淡淡的血腥味。手里的两个U盘被汗水浸湿,一个是秦曼的真日记,一个是布偶里的录音笔——她刚才在慌乱中塞进了口袋,此刻正硌着腰侧,像块滚烫的烙铁。
“把东西交出来。”管家的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他没露面,只有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别耍花样,你爸的心脏可经不起折腾。”
苏晚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摸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顾晏辰小时候的声音突然涌了出来,带着奶气的笑:“曼曼阿姨,你看我给晚晚做的布偶!我把毛衣拆了,软不软?”
接着是秦曼温柔的声音:“软是软,就是丑了点。辰辰,记住哦,以后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要护着晚晚,她可是你未来的小媳妇。”
“知道啦!”顾晏辰的声音透着得意,“等我长大了,就娶晚晚,让她当全世界最幸福的新娘子!”
录音笔里的嬉笑声戛然而止,苏晚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原来他不是偶然带着布偶,原来他说的“从小就想娶你”不是情话,原来秦曼阿姨早就把她托付给了他。
“磨蹭什么?”管家的声音变得不耐烦,仓库顶上的旧灯突然亮起,晃得人睁不开眼。苏晚眯着眼看去,只见父亲被绑在十字架上,嘴上贴着胶带,看到她时拼命摇头,眼里全是恐惧。而他脚下,放着一桶汽油,旁边的打火机正闪着幽光。
“秦曼的日记,或者你爸的命。”管家终于走了出来,手里把玩着那把折叠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选吧。”
苏晚看着父亲惊恐的眼神,又摸了摸口袋里顾晏辰的U盘——里面是他醒来时录的话:“晚晚,别信任何人,尤其是……”后面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心跳声覆盖,大概是监护仪发出的警报。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选……”她猛地将秦曼的真日记扔向管家,趁他伸手去接的瞬间,抓起旁边的铁棍砸向汽油桶!
汽油溅了满地,打火机掉在地上的瞬间,苏晚拽着父亲就往仓库后门跑。火焰冲天而起的同时,她听到管家怒吼着“假的!那是假日记!”——她扔出去的,是苏曼仿造的那本。
跑出仓库时,海风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父亲紧紧抓着她的手,掌心全是冷汗。远处传来警笛声,大概是她刚才偷偷按下了顾晏辰给的紧急呼叫器。
“晚晚,对不起……”父亲的声音哽咽,“爸不该瞒着你,当年你外公是被秦家逼死的,我怕你报仇心切才……”
苏晚摇摇头,指了指口袋里的录音笔:“爸,都过去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她回头看向火光冲天的仓库,突然想起顾晏辰的话:“所有精心设计的巧合,都藏着破绽。”
比如苏曼说“管家是船王的人”,却不知道管家的爷爷正是当年救过秦曼的老警察;比如她以为秦曼的日记是真的,却没发现仿品的墨水味和旧纸张的霉味完全不同;比如……她摸出手机,屏幕上是特助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顾总脱离危险,醒来说要见你。”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快艇正疾驰而来,船头站着的人穿着熟悉的黑色风衣,正是本该在ICU昏迷的顾晏辰。他手里拿着望远镜,看到苏晚时,高高举起了那只缺了耳朵的兔子布偶,布偶的耳朵上,别着一枚闪着光的戒指。
苏晚突然明白,他中枪的位置确实和秦曼一样,却比秦曼偏了半寸——那是他故意让子弹擦过的,为的就是让敌人以为计划成功,放松警惕。而管家手里的“顾晏辰生死”消息,不过是他和医生演的一场戏。
仓库的爆炸声传来时,苏晚正被顾晏辰拥在怀里。他的胸口还缠着纱布,却把她抱得很紧,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晚晚,我没骗你,从小就想娶你。”
她把脸埋在他的风衣里,能闻到硝烟和消毒水的味道,还有他独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录音笔还在口袋里转动,顾晏辰小时候的声音模糊响起:“护着晚晚,护着晚晚……”
远处,苏曼和管家被警察按在地上,苏曼的尖叫声被警笛声淹没。苏晚抬头看向顾晏辰,他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海风,手里的布偶在月光下轻轻晃动。
“顾晏辰,”她轻声说,“你的布偶太丑了。”
“那我再给你做一个,”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用我的新毛衣,保证又软又好看。”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却暖不过他眼底的光。苏晚知道,这场纠缠了两代人的恩怨,终于要在她和他手里画上句号。那些藏在布偶里的秘密,那些写在日记里的谎言,那些用仇恨编织的网,终究没能困住他们。
只是她不知道,在被按上警车的那一刻,苏曼突然看向海面,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藏在仓库暗格里的,还有一份秦家真正的罪证,上面赫然有顾老爷子的签名。而这份罪证,正被一只老鼠叼着,慢慢爬向大海深处,那里停着一艘没有挂旗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