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1-12 05:00:54

艺术展的开幕式比预想中更喧闹。

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过于明亮的光,衣香鬓影间,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言语机锋,暗流涌动。

我穿着组委会统一准备的、略显宽大的黑色助理制服,穿梭在人群边缘,核对流程,引导媒体,像一抹不起眼的背景板。

直到那两道身影的出现,轻易打破了这片虚伪的平和。

薄铭知依旧是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气场迫人。

而他臂弯里,紧紧依偎着的,是方宜雪。

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用心,一袭藕粉色拽地长裙,妆容精致,脖颈上的钻石项链熠熠生辉,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她仰头对薄铭知说着什么,笑靥如花,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占有欲。

周围的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去,带着审视、羡慕,或许还有几分看戏的意味。

谁都知道,这位方小姐,是薄铭知如今放在心尖上的人,也是三年前,那段婚姻里最不光彩的注脚。

方宜雪,我母亲当年资助过的、远房表姨家的女儿,一个借着“投奔亲戚”名义住进我家,喊着我“瑶瑶姐”,眼神却总是不安分地飘向薄铭知的“好妹妹”。

是我瞎了眼,当初竟觉得她家境贫寒,心思单纯,对她百般照顾,甚至在她流露出对薄铭知的畏惧时,还傻乎乎地安慰她,说“铭知只是外表冷,其实人很好”。

现在想来,那哪里是畏惧?

那是猎物锁定目标前的兴奋与伪装。

我背过身,假装整理手边的宣传册,指尖却微微收紧。

能感觉到,一道深沉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背后,带着审视,以及一丝……昨夜未散的探究。

薄铭知来了。

方宜雪自然也看到了我。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明媚,几乎要滴出蜜来。

她挽着薄铭知,径直朝我这边走来。‍⁡⁡⁣⁣

“顾瑶姐,真的是你呀!”

她声音甜美,带着惊喜,仿佛昨夜那短暂的尴尬从未发生,“我刚才还跟铭知说,看着背影有点像,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呢。”

我转过身,脸上挂上职业化的、略显疏离的微笑:“方小姐,薄先生。欢迎莅临。”

目光掠过薄铭知,他正看着我,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方宜雪仿佛没听到我的称呼,亲昵地往前凑了凑,目光在我身上那件不合身的制服上打了个转,语气带着一丝天真又残忍的关切:“顾瑶姐,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呢?昨天是不是吓到了?也怪我,当时光顾着和铭知说话了,都没好好关心你。你现在……做这份工作辛苦吗?要是需要帮忙,可一定要跟我和铭知说呀,毕竟……”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薄铭知,才慢悠悠地接上:“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轻轻扎进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我想起三年前,就是这位“一家人”,在我怀着孩子,满心期待准备迎接新生命的时候,拿着孕检报告,楚楚可怜地找到薄铭知,哭诉那晚酒后乱性是个“意外”,但她“舍不得打掉铭知哥的孩子”。

想起薄铭知当时冰冷的眼神,和他毫不犹豫递过来的离婚协议。

想起我绝望中拉住他的袖子,他却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说:“顾瑶,别让我看不起你。宜雪她……比你更需要我。”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眼神依旧带着昨夜那种未散的、易碎的柔弱,声音轻缓:“谢谢方小姐关心,我很好。这份工作……我很喜欢,能靠自己吃饭,心里踏实。”

这话说得谦卑,却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某个依靠别人施舍才能光鲜亮丽的人脸上。

方宜雪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薄铭知的目光动了一下,落在我微微低垂的脸上,似乎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靠自己?”方宜雪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不谙世事的好奇,“可是顾瑶姐,我听说这种展会助理很累的,薪水也不高吧?你以前……哪里吃过这种苦呀。”

她说着,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自己手腕上那只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

“人总是要适应环境的。”

我轻声回答,目光掠过那只镯子,眼神里适时地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被刺痛后的黯然,却又迅速低下头,掩饰过去。‍⁡⁡⁣⁣

这副强忍委屈、故作坚强的模样,显然取悦了某些人。

薄铭知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如果觉得辛苦,可以……”

“铭知!”

方宜雪猛地打断他,声音因为急切而略显尖锐。

她意识到失态,立刻放缓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你看你,顾瑶姐都说喜欢这份工作了,你就别操心啦。我们快去那边吧,王太太她们还等着呢。”

她用力挽紧薄铭知的胳膊,几乎要将他拉走,看向我的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透出了戒备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嫉恨。

薄铭知被她拉着,脚步未动,目光却依旧锁在我身上,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对他微微颔首,依旧是那副温顺柔弱、不堪一击的模样:“薄先生,方小姐,请自便,我还有工作要忙。”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向媒体签到区,背影单薄,步伐却带着一种决绝的稳定。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我的背影洞穿。

方宜雪那强撑着的、甜腻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铭知,你看她嘛!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明明是她自己……”

声音渐渐远去。

我拿起签到表,指尖在光滑的纸面上轻轻划过。

很好。

裂缝已经出现。

方宜雪,你这朵习惯了被精心呵护的温室娇花,还能绷住你那“单纯无害”的人设多久?

我等着你,亲自把它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