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村通自来水那天,我家成了唯一的例外。
村长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我家说:
“谁让他们家有钱呢,不差这点。”
村民们哄堂大笑。
我什么也没说,直接花了10万,在我家院里打了口深水井。
井成那天,水质检测报告显示,优于国家一级饮用水标准。
我在门口挂上了牌子:“本院井水,概不外借。”
三天后,村长竟第一个找上了我……
村里通自来水的大喜日子,锣鼓喧天,
红色的横幅从村头拉到村尾,
上面印着“饮水思源,共建新农村”的烫金大字。
阳光毒辣,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妈被我从屋里搀出来,站在自家院门口,
看着村委会前坪那人山人海的热闹景象。
村长李大贵站在临时搭起的主席台上,拿着个大喇叭,唾沫横飞。
他红光满面,声音洪亮得能震落树上的叶子。
“乡亲们!今天,是我们李家村划时代的一天!”
“从今往后,我们彻底告别挑水吃的苦日子,家家户户拧开水龙头,就有干净方便的自来水!”
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那种发自肺腑的,对好日子的期盼。
除了我和我妈。
李大贵的目光,像带了毒的探照灯,穿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我家门口。
他清了清嗓子,喇叭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人群安静下来。
他抬起粗壮的手臂,遥遥一指,直戳我家的方向。
“当然了,我们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这份便利。”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拖腔。
“有的人嘛,在城里发了大财,看不上我们这小村小庙了。”
“通自来水每户要交的三千块钱,人家不乐意交,觉得我们占她便宜。”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享受着所有村民投来的专注目光。
“不过没关系!谁让他们家有钱呢,不差这点!人家有的是办法解决用水问题嘛!”
“哄——”
人群炸开了锅。
那些曾经看着我长大的叔伯婶子,
此刻都扭过头,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们,
那眼神里混杂着嘲弄、嫉妒,还有一种“看你多能耐”的幸灾乐祸。
“就是,林默现在是大老板了,三千块都不交,太抠门了吧。”
“城里待久了,心都野了,瞧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呗。”
“啧啧,看他们家以后怎么过。”
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妈的身上。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妈搀着我的那只手,在剧烈地发抖,
她的脸瞬间就白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屈辱和愤怒,让她这个一辈子要强的女人,在全村人面前几乎要站不稳。
我收紧了手臂,用力扶住她,让她能靠在我身上。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没有去看那些幸灾乐祸的村民,而是抬起眼,
平静地迎上李大贵投来的,那充满挑衅和得意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我就是要在全村人面前让你下不来台,你能怎么样”的嚣张。
我爸还在世时,靠着精明的头脑和吃苦耐劳,
拿下了村里唯一的砖窑厂承包权,带着半个村的人发家致富。
而那次竞标,输给我爸的,就是李大贵。
这根刺,在他心里扎了二十年。
现在我爸走了,我妈体弱,我一个年轻女孩回乡建房,
在他眼里,就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报当年的旧仇。
这次通自来水,他借口我家户口本上只有我妈一人,
硬要按人头多分摊管道费,要我们交一万块。
村里其他人都是按户交,每户三千。
我妈气不过,找他理论,他当着众人的面说:
“你家林默有本事,一年赚的钱比我们全村人都多,多出点钱建设家乡不是应该的吗?”
我妈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我得知后,直接告诉他,按规矩办,该交三千我一分不少。想多要一分,没门。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公开的羞辱。
他就是要用这种宗族势力和舆论绑架,把我钉在全村的耻辱柱上。
我轻轻拍了拍我妈的背,在她耳边低语:“妈,我们回家,不跟疯狗一般见识。”
我扶着我妈转身,将身后所有的哄笑和指指点点,都关在了门外。
我妈一进屋,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扑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默啊,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妈这张老脸,以后在村里还怎么见人啊……”
我递给她一杯温水,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
心里的愤怒像一团压抑的火山,岩浆在胸腔里翻滚,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我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跟李大贵这种在村里作威作福了二十年的人讲道理,更是天方夜谭。
他要的是我的屈服,是我的尊严。
我偏不给。
哭声渐歇,我妈红着眼眶看着我:“默啊,要不……我们把那一万块钱交了吧,妈受不了这个气……”
我摇了摇头,眼神异常平静。
“妈,今天我们要是交了钱,就等于向他低头了。以后,他只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们。”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挑水吃吧?”我妈一脸愁容。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还在继续的“庆典”。
“谁说我们要挑水吃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我在城里做项目时认识的一个地质勘探公司的老板。
“喂,王总吗?我是林默。想请你帮个忙,派一个最专业的钻井队到我老家来……对,打一口深水井。”
“要求?只有一个,水质必须是最好的。”
“钱不是问题,十万够不够?不够我再加。”
挂了电话,我对我妈说:“妈,别哭了。三天之内,我要让我们家拥有全村最好的水。”
当天下午,一辆巨大的钻井车和几辆工程车,就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我们李家村。
专业的钻井队穿着统一的工装,戴着安全帽,在我家院子里迅速展开工作。
机器的轰鸣声,瞬间盖过了村里所有的声音。
村民们都从家里跑出来,围在我家院子外面,对着这阵仗指指点点。
“我的天,这是干啥?真要打井啊?”
“这得花多少钱?我看林默是疯了,赌气呢!”
“有钱烧的,这叫烧包!十万块干点啥不好,非要跟村长对着干。”
李大贵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他隔着栅栏,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工人,脸上挂着假惺惺的笑。
“哎呦,小林,真是大手笔啊!这钱要是拿来给村里修修路,该多好啊,也算你为家乡做贡献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周围的村民都听见。
我正和施工队长确认钻井位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把他当成了空气。
我的无视,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又对村民们说:“年轻人,就是气盛,不懂得人情世故。以后有她后悔的时候。”
说完,背着手走了。
钻井持续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噪音巨大。
我家成了全村的焦点,也成了全村的公敌。
没有一个村民上门来看望,哪怕是说一句客套话。
连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阿强,也只敢在微信上小心翼翼地问我:“默,你这是何必呢?”
我回他:“道不同。”
他便再也没了声音。
我妈更是被那些闲言碎语折磨得门都不敢出,每天唉声叹气。
而我,白天监督工程,晚上研究水文资料,忙得脚不沾地。
我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我只相信实力。
一周后,井打好了。
三百米深,打穿了岩石层,出水口的水流巨大,清澈冰凉。
施工队长告诉我,这口井的水质,从经验上看,绝对是顶级的。
我没有声张,而是第一时间取了水样,花了加急费,送到市里最权威的检测机构。
等待报告的两天里,是村里最“幸福”的日子。
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新装的自来水,水龙头一拧,哗哗的流水声,成了村里最时髦的炫耀。
女人们在水龙头下洗菜,男人们用自来水冲洗院子,孩子们拿着水管互相喷射打闹。
我妈每次出门,都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回来后就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眶总是红的。
她觉得,我们家被整个村子抛弃了。
第三天,检测报告出来了。
我亲自开车去市里拿的。
看着报告上那一排排远优于国家一级饮用水标准的检测数据,尤其是“富含多种有益矿物质,呈天然弱碱性”的结论,我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回到家,我把这份报告原件用相框裱好,挂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然后,我将复印件用防水膜塑封,直接贴在了我家大门外的墙上。
报告旁边,我还挂上了一块牌子。
那是我用从旧家具上拆下来的老榆木板,亲手打磨、上漆,然后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牌子上只有八个字,笔锋锐利,力透木背:
“本院井水,概不外借。”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块牌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不是赌气。
这是我的战书。
是对李大贵,也是对全村人的一次无声宣告。
我林默,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你们给我一分屈辱,我就还你们十分颜色。
我的宣告,在村里掀起了新一轮的嘲笑。
“哈哈哈,笑死我了,还概不外借?谁稀罕她家的井水啊?”
“就是,我们都有自来水了,谁还去求她?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脑子坏掉了,花了十万块打了口井,结果没人用,看她哭不哭。”
李大贵的侄子李二狗,更是嚣张地跑到我家门口,对着那块牌子吐了口唾沫。
“傻子!”
我妈在屋里听见,气得浑身发抖。
我拉住她,平静地说:“妈,让他们笑。笑得越大声,到时候哭得就越难看。”
预言,应验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牌子挂出去的第三天下午,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
不再是李大贵那洪亮的声音,而是一个带着惊慌和颤抖的女声,是村委会的会计。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接上级环保部门通报,我村自来水水源检测出重金属严重超标,水源存在重大污染!”
“请全体村民立即停止使用自来水!重复一遍,立即停止使用自来水,不可饮用,不可做饭,不可洗漱!”
广播连播了三遍,每一遍都像一颗炸雷,在李家村上空炸响。
前一秒还在炫耀方便生活的村民们,瞬间炸了锅。
“什么?水有毒?”
“我今天早上还喝了!怎么办?我会不会死啊!”
“怪不得这两天喝水总觉得肚子不舒服,原来是水有问题!”
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
家家户户的水龙头被拧得死死的,仿佛那里面流出来的不是水,而是剧毒的药汁。
村里的小卖部被瞬间挤爆,所有的瓶装水、饮料,甚至啤酒,都被抢购一空。
但这点存货,对于一个几百口人的村庄来说,杯水车薪。
一个小时后,村里陷入了彻底的用水危机。
做晚饭的时间到了,家家户户的厨房都冷锅冷灶。
孩子们哭喊着要喝水,大人们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突然想起了什么。
“林默家!林默家有井!”
这一声喊,像是在绝望的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到了我家那座气派的二层小楼上。
那里,有全村唯一的一口,安全的、干净的深水井。
半个小时后,我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敲门声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礼貌。
我通过监控屏幕,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人。
李大贵。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村里的治保主任和妇女主任,三个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施压团体。
李大贵的脸上,挤出了一副我从未见过的,“和蔼可亲”的笑容。
那笑容在他那张习惯了发号施令的脸上,显得无比扭曲和虚伪。
我没开门,按下了可视门铃的通话键。
“谁?”我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温度。
李大贵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种态度。
他赶紧凑到摄像头前,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小林啊,是我,你李叔。”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显得语重心长。
“在忙吗?开门让叔进去,跟你说点事。”
我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悠悠地端起一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泡的茶。
井水甘甜,泡出的茶都格外清香。
“有事就在门口说吧,我妈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李大贵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身后的治保主任连忙打圆场:“小林,你看,现在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没水吃,村长是来想办法的。”
“哦?想什么办法?”我明知故问。
李大贵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下心头的火气,再次挤出笑容。
“小林啊,现在村里遇到了困难,全村几百口人都指望着呢。你看你家这口井……能不能先让大家应应急?”
他开始打“大义”牌了。
“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没水喝,是不是?”
我喝了一口茶,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然后,我通过话筒,一字一句地,清晰地把几天前他送给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村长,您这话说的。”
“谁让我们家有钱呢,不差这点水。”
话筒里,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李大贵的脸上。
屏幕里,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尴尬的红色,变成了铁青色。
他身后的两个人也面面相觑,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们大概从没想过,在这个村里,竟然有人敢用这种方式跟李大贵说话。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李大贵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切换了监控角度,让他能看到我贴在墙上的那块牌子。
“我门口的规矩,写得很清楚。”
妇女主任是个急性子,忍不住插嘴道:“哎呀小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懂事!那牌子是你自己写的,撕了不就完了?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
“乡里乡亲?”我冷笑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几天前,你们当着全村人的面,把我妈羞辱得差点犯病的时候,怎么不提乡里乡亲?”
“你们看着我家被孤立,在背后说风凉话、看笑话的时候,怎么不提乡里乡亲?”
“现在,你们的水有毒了,用得着我了,就跑来跟我讲邻里情分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戳破了他们伪善的面具。
“李村长,做人不能太双标。想喝水可以,求我。但是,我不一定给。”
“你!”
李大贵终于装不下去了。
他指着摄像头,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脸上的横肉都在跳动。
“林默!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一个人占着一口井,让全村老少几百口人怎么办?他们的死活你不管了?你这是自私!是冷血!”
他开始给我扣帽子了,试图用道德绑架来压垮我。
我笑了,笑得很大声。
“对,我就是自私,我就是冷血。这不都是你们逼的吗?”
“当初孤立我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我家的井水,只给我妈喝,给我自己喝。至于其他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李大贵,你不是能耐吗?你不是村长吗?村民没水喝,你应该去想办法解决,而不是跑到我家门口来撒泼!”
“你……你……”
李大贵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只能狠狠地一甩手。
“好!好!林默,你有种!我们走!”
他带着两个人,灰溜溜地走了。
在不远处的路口,我看到许多村民探头探脑地围观着。
当他们看到李大贵吃瘪的样子时,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精彩极了。
我关掉通话,端着茶杯,走到窗前。
看着李大贵远去的背影,我嘴角的弧度,冷得像冰。
这才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