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昭宁三十年中秋
地点：帝京·望月台·灯市
中秋日暮，残阳把宫墙镀成金色。谢无咎倚在御书房窗边，看天边一轮将盈的月，像被谁轻轻托在琉璃盘里。
案上堆着节庆奏表——祭月、赐宴、颁赦，他一支朱笔勾到最后一行，轻咳一声，掩唇低叹："又是中秋。"
忽有风掠过，案前灯火乱跳。玄青身影自身后罩来，少年皇帝把笔抽走，顺手合上窗："先生，别看了，看我。"
他掌心一翻，露出一只巴掌大的兔儿灯——竹篾扎架，糊月白绢，耳尖以银线勾边，腹里点着一粒小小蜡烛，暖黄的光透过绢面，映在谢无咎睫毛上，像碎金。
"带我出宫？"谢无咎失笑，"陛下日理万机——"
"机已理完。"萧凛把兔灯塞到他手里，"今晚不设宵禁，我带你去看人间月。"
说话间，他已拿过大氅，将人裹得严严实实，顺势打横抱起，大步出了御书房。宫人远远跟着，被少年一个眼神止了——今夜，他们只要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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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中秋，万户悬灯。青篷马车驶出丹凤门，车外尚亮，车内已点起小小桂灯。萧凛抱着谢无咎坐在膝上，一手环腰，一手挑帘，看街景倒退。
"糖炒栗子——热乎的——"远处吆喝传来，带着桂花香。谢无咎眸光微亮，却被少年捕捉："先生想吃？"
"想。"他轻笑，"但想先自己走。"
萧凛依言放人下车，却牵紧手，十指相扣，掌心贴掌心，温度交叠。两人皆着便服，一玄一白，混在人群，像一对普通眷侣。
糖炒栗子摊前，老板递过纸袋。萧凛捧一颗，指尖一捏，"咔嚓"壳裂，金黄栗肉跳出。他先送到谢无咎唇边："啊——"
栗肉香甜，入口即化。谢无咎眼底弯起，学着他的样子剥了一颗，递回去："也甜。"
老板笑眯了眼："两位公子，一看就同心！"
再往前，是兔儿灯街。竹架高低错落，悬满各式兔灯，最大一只高达丈余，白绢画红眼，憨态可掬。谢无咎驻足仰望，眼底亮起孩子似的惊叹。
萧凛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口一热，掏钱："最大的，要两只。"
摊主乐呵呵取灯，却听"嘭"一声响——巨兔灯内烛火被风吹倒，绢布瞬间卷起。萧凛眼疾手快，扯着谢无咎后退，一手解下外袍，兜头盖住火舌，几下扑灭。
绢面焦黑一块，巨兔成了"黑眼兔"。摊主吓得跪地，少年却笑："无妨，给我吧，正好带回去熏香。"他转身，把那只"黑眼兔"塞进谢无咎怀里，"先生，独一无二的，归你。"
谢无咎抱着兔灯，指尖摩挲焦黑处，心口跟着一烫——确实，独一无二。
再往前，是糖画摊。铜勺舀起熬好的麦芽糖，在石板上飞快地勾、拉、点、顿，一只活灵活现的"玉兔捣药"便成形了。
萧凛兴致勃勃，亲自上手。他从未做过糖画，手腕却稳，寥寥数笔，竟真捣出一只兔，旁边还斜斜画了一枝桂。
"先生，像不像你？"少年笑吟吟递给他。
谢无咎失笑："我哪会捣药，只会捣陛下的乱。"
话虽如此，却低头咬下一口兔耳，甜香瞬间弥漫。萧凛就他手，咬掉另一半，舌尖卷走糖渣，顺势在他指腹上舔了舔——像只偷蜜的大猫。
围观的小姑娘掩嘴笑，谢无咎耳尖微红，轻咳一声，却悄悄把剩下的糖画藏进袖里——舍不得吃了。
亥正，月色莹白，圆如玉盘。帝都最高处——望月台，万灯环绕，宛如银河落地。
谢无咎抱着"黑眼兔"灯，与萧凛并肩而立。少年忽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兔灯内烛，暖黄的光透过焦黑绢面，像一轮被云遮的月，别有意趣。
"先生，许个愿。"萧凛把灯放在栏杆，推他手背。
谢无咎闭目，低声："愿山河无恙，你我无恙。"
萧凛却侧首，在他耳边轻语："愿与先生，岁岁同赏中秋月。"
话音落，他俯首吻住那瓣微凉的唇——不是深吻，只轻轻贴合，像两片桂花瓣落在水面，却惊起一圈圈涟漪。
谢无咎睫毛颤了颤，主动张开唇，舌尖轻扫少年唇角，卷走残余糖香。一吻毕，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雪落发上，瞬间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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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正，月斜。回程马车慢行，车外雪落无声，车内火盆微红。谢无咎窝在少年怀里，指尖无意识摩挲他腕骨，低低哼起一支北境小调，调子断续，却被萧凛记在心里——那是他教他的第一支曲子，此刻听来，比任何情话都动人。
半梦半醒间，谢无咎低咳一声，却笑："糖炒栗子...甜。"
"那还吃么？"
"吃。"他声音轻得像风，"只要与你一起，甜也是甜。"
萧凛心头一热，低头吻他发顶，泪无声落下，却带着笑："那回去，我让人把兔灯挂在寝殿，年年中秋，都给你摘糖炒栗子。"
紫宸殿外，雪落无声。宫人远远退下，萧凛抱着谢无咎，踏雪而归。望月台那盏"黑眼兔"灯，被挂在寝殿最显眼处，灯影摇晃，像一场永不落幕的中秋。
少年把人放于龙榻，亲手替他褪衣，指尖一路往下，却只是紧紧抱住，唇贴耳廓，声音低哑却温柔："先生，我们白头了。"
谢无咎抬手，指尖穿过少年黑发，果然沾了几片雪，轻轻一揉，雪化成水，像泪，却带着笑："嗯，白头了。"
灯火未熄，两人并肩而卧，十指相扣，发丝交缠，像两条藤蔓，在雪夜里悄悄缠绕，生生不息。
——愿此后，岁岁中秋，月与灯同明，糖与栗同甜，你与我，同到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