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索的尖锐摩擦声尚未散尽,柳风的身影刚隐入对面巨桥的阴影,留守的李尘与沈子毅连喘息的间隙都没有——
窸窸窣窣……
细微却密集到刺骨的声响,毫无征兆地从来时的隧道深处漫出!起初像千万只虫足碾过沙地,转瞬便汹涌起来,如潮水拍岸,似暴雨砸落枯叶,声势愈发迫近!
两人猛地回头,手电光柱瞬间刺破黑暗,扫向刚钻出的隧道口——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冻结!
隧道口乃至整片岩壁,正被一片斑斓“活潮”吞噬!那不是此前的透明甲虫,而是无数狰狞毒物:拳头大的蝎子甲壳泛着幽蓝毒芒,鞭状蜈蚣游走如电,赤红怪蚁口器滴落毒液,更有无数毒蛇昂着三角头颅,“嘶嘶”声里,竖瞳反射出致命寒光!
它们像受统一意志驱使,汇成毁灭性洪流直扑而来,腥臭与甜腻的毒腺气味瞬间灌满鼻腔!
“操他娘的!”沈子毅魂飞魄散,本能地抡起工兵铲,却被李尘厉声拽住:“别管!快走!”他一把扯住青牛脖颈的绳索,拼命将其往简陋的升降平台拖去。
青牛的反应却异常诡异——黑豆眼瞪得滚圆,眸中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而是掺着破碎记忆的疯狂:“是它!蛇王醒了!它化墟了!在驱这些东西!快跑!只有对面能躲!”
蛇王?化墟?
来不及细想,毒虫前锋已涌出隧道,距他们不足十米!腥风裹挟着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老沈!推!”李尘将挣扎的青牛踹上摇晃的平台,自己纵身跃上,对着发愣的沈子毅咆哮。沈子毅瞥见脚边的毒潮,怪叫着扔掉工兵铲,连滚带爬扑上平台,用肩膀狠狠撞向锈死的绞盘手柄!
吱嘎——!!!嘎嘣!
升降平台发出解体般的惨嚎,猛地一顿,随即沿着滑索冲向黑暗虚空!几乎在他们离开岩壁的瞬间,毒潮便吞没了原地,几条毒蛇弹射而起,毒牙擦着沈子毅的鞋底,坠入下方无底深渊!
“啊啊啊——!”沈子毅的惨叫与青牛的嚎叫,被高速滑行的风声撕碎。李尘死死攥住金属框架,指节泛白,回头望去,来时的岩壁已彻底沦为毒潮肆虐的地狱,隧道深处,更有庞大阴冷的阴影在蠕动,散发出令灵魂战栗的威压——那便是青牛口中的蛇王?
滑索震颤,平台在虚空中疯狂摆动,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身后是致命毒潮,前方是断裂的巨桥……度秒如年!
终于!
砰!!
剧烈震荡传来,骨头仿佛要散架,升降平台狠狠撞上某物,滑行戛然而止——是断裂巨桥的副梁!
柳风的手臂猛地探出,抓住摇晃的平台边缘:“快下来!”三人一牛连滚带爬扑到桥体金属结构上,脚下的巨桥因撞击剧烈摇晃,“嘎吱”声里似随时会崩塌。
他们惊魂未定地回头,对岸毒潮被深渊阻挡,却仍在焦躁堆积。可青牛突然像被烫伤般弹起,黑豆眼死死盯着巨桥延伸的方向,鼻翼狂抽:“不对!是仙宫!是那里漏的生机!牛感觉到了!更近了!”
三人顺着青牛指示望去——百米外孤悬平台上,那座残缺的黑色古建筑依旧死寂,可凝神细观,飞檐斗拱的轮廓竟在微光中透出庄严辉煌的余韵,宛如被污秽覆盖却仍存神圣骨架的神祇。而脚下的巨桥,正歪斜地指向建筑侧面下方一个黑黢黢的缺口,手电光扫过,隐约有温润光芒一闪而过。
“留在这是等死!过去!”沈子毅咬牙道。柳风快速评估路径,率先如灵猿般在摇摇欲坠的桥体上攀爬。李尘与沈子毅拖着激动的青牛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崩塌边缘。
越靠近缺口,空气中的腐朽味渐淡,取而代之的是檀香混合奇异草木的清香,吸入肺中,灼热的胸腔竟泛起清凉。
柳风第一个抵达缺口,探身向内的瞬间,整个人骤然僵住。李尘与沈子毅挤上前,手电光落下的刹那,两人瞳孔骤缩,呼吸骤停——
缺口之内,是铺满细腻尘埃却仍泛温润光泽的玉石地砖!残存的墙壁上,大片剥落的壁画隐约可见飞天、仙鹤与玄奥符文;几根需数人合抱的蟠龙金柱倾颓在地,龙首宝石眼瞳虽黯淡却依旧威严;透过坍塌的穹顶,更高处还能瞥见亭台楼阁的影子,缭绕着稀薄却不散的氤氲灵气。
这里哪里是古墓废墟!
分明是一座遭受毁灭性打击、从九天坠落尘泥,却仍残存神圣与辉煌的——仙宫遗迹!
青牛挣脱绳索,噗通跪倒在玉砖上,小脑袋疯狂叩击地面,含糊的呜咽里满是虔诚:“就是这……老家……牛的老家……”
三人瘫坐在冰凉的玉石地砖上,背靠倾颓的蟠龙金柱,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潮水般漫过四肢百骸。沈子毅连地上的积尘都顾不上,直接仰面躺倒,胸膛剧烈起伏,活像离水濒死的鱼;李尘摘下眼镜,用衣角反复擦拭镜片上的汗渍与灰尘,指尖的颤抖暴露了他尚未平复的心跳。当目光扫过身旁舔舐玉砖积灰的青牛时,他眉头紧锁,终于打破了这片短暂的沉寂。
“你方才说的‘蛇王化墟’,还有之前提过的境界——‘合气’之后是‘化墟’,‘化墟’之后是‘筑境’……”李尘重新戴好眼镜,声音还裹着喘息后的沙哑,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看向青牛,“这‘化墟’究竟是什么?还有那‘合气’,合的到底是哪门子‘气’?”
这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瞬间搅乱了周遭的平静。柳风擦拭军用弩的动作骤然一顿,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精光,视线也随之投向青牛;连躺平的沈子毅都猛地支棱起半个身子,耳朵竖得笔直,生怕漏过一个字。
青牛舔灰的动作僵在原地,小黑豆眼忽闪着,像是在翻搅被浆糊黏住的记忆碎片。喉咙里滚出“咯咯”的声响,像生锈的齿轮在勉强转动,半响才终于抓住一丝清晰的线索。
“先说‘合气’!”它的破锣嗓子突然拔高,带着几分讲述古老训诫的庄重,“合的是天地间最根本的‘玄黄气’!那是造化之根、万物母气!可不是路边随便吸两口西北风就能成的!”
小蹄子在玉砖上无意识地划拉,青牛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世人都说玄黄气只存七缕,暗合周天之数——寻常人能感应到一缕,引入体内,才算摸到修行的门槛;能合两缕三缕,已是百里挑一的奇才;若能合四缕五缕,搁在上古,那都是能开宗立派的人物!”
话音忽然顿住,它的黑豆眼猛地睁大,像是想起了什么被深埋的禁忌秘闻,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震颤:“但……但老辈传下来的秘辛里,藏着个更吓人的说法——玄黄气根本不止七缕!是九缕!暗合天地极数!只是那最后两缕,藏得比天道玄机还深,万古以来,能感应到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纳入体内了!”
“真有能合九缕的?”沈子毅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嗓门大得震得玉砖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这不是扯吗?合七缕都能吓死牛了,九缕不得直接上天?”
“真有!”青牛的头点得像拨浪鼓,小身子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传说在上古纪元最鼎盛的时候,出过一位逆天天骄!生而自带混沌光,刚出生就震碎了方圆千里的云层!他寻遍九天十地,硬生生把九缕玄黄气全找齐了,尽数纳入体内!”
说到这儿,它的破锣嗓子里满是敬畏,连呼吸都放轻了:“那时候啊,天地都跟着震颤!他刚入‘合气’境,体内九缕玄黄气一转,直接把三位老牌‘化墟’强者震得吐血倒飞!后来更是一路横推,连上古异兽见了他都得绕着走——人家那根基,根本不是‘雄厚’能形容的,是把整个天地的造化根基,都攥在自己手里了!”
柳风握着军用弩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出青白。他征战半生,见过最顶尖的战士能以一敌百,却从未想过“力量”能达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境界——以天地根本之气为基,竟能逆天至此。
李尘的镜片反射着手电光,眼神亮得惊人,手指无意识地在玉砖上敲打着:“九缕玄黄气……那这位天骄后来呢?是否触及了‘筑境’,甚至更高的境界?”
青牛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眼神又变得迷茫:“后面的……牛就记不清了。好像那段记忆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只知道这位天骄最后消失在了一场毁天灭地的大战里,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它用犄角轻轻蹭了蹭玉砖,声音里满是惋惜,“要是他还在,说不定现在这世道,也不会这么乱……”
“不管是七缕还是九缕,跟咱们现在都没关系。”柳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铁,打断了几人的思绪,“先搞清楚这仙宫里藏着什么,怎么躲过外面的蛇王和毒虫,才是正经事。”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仙宫深处的黑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再厉害的天骄,也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咱们现在,先把眼前这步迈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