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稚蝶走到萧澧戊身边,弯腰帮他捡书卷。
指尖拂过书页上的鞋印,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
“六皇兄,十皇兄是父皇的皇子,也是你的兄弟,您怎能这般称呼他?再说这些典籍是国子监的宝贝,若是被损坏,父皇知道了,定会生气。”
“父皇?”萧澧斌嗤笑一声,“父皇忙着批奏折,哪会管这些小事?再说了,一个宫女生的……”
“六弟。”
萧澧川不知何时已走到萧稚蝶身侧,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十弟虽是湘贵人所出,却也是皇家血脉,岂能容你这般欺辱?”
萧澧斌见萧澧川来了,嚣张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他最敬重这位大皇兄,也最怕他的威严。
他撇撇嘴,却不敢反驳:
“大皇兄,我就是跟十弟闹着玩的。”
“闹着玩?”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回廊尽头传来。
萧澧行穿着身鏂白锦袍,袖口绣着暗纹黑鹰,带着萧澧樾缓步走来。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书卷,最后落在萧稚蝶身上,眼底淬着冰:
“曦禾妹妹倒是好心,连宫女生的兄长都要护着。”
萧澧樾跟在后面,捂着唇咳嗽两声,虚弱地说:
“大皇兄,三皇兄,六弟也是一时糊涂,别伤了兄弟和气。”
他嘴上劝着,眼底却亮闪闪的,满是看戏的兴致。
萧澧戊站起身,对着几人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
“见过大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六皇兄,曦禾妹妹。”
他下巴上的灰尘还没擦去,眼眶微微发红,却硬是没露出半分委屈。
萧澧行走到萧澧斌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恶意的怂恿:
“既是闹着玩,便玩得尽兴些。不过是个没背景的,就算打坏了,父皇也不会多说什么。”
萧澧斌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推萧澧戊,就被萧稚蝶拦住:
“三皇兄,六皇兄若是伤了十皇兄,父皇或许不会多说,可雅萱母妃若是知道了,定会去养心殿给父皇请安——顺便提提国子监的规矩。”
这话像盆冷水,瞬间浇灭了萧澧行的气焰。
雅萱皇贵妃是父皇的宠妃,母家手握兵权。
若是她在父皇面前说几句,就算治不了他的罪,也会让他夺嫡的路多些阻碍。
他盯着萧稚蝶,语气不善:
“萧稚蝶,你倒是学会拿雅萱皇贵妃压本殿了?”
“三弟误会了。”
萧澧川上前一步,将萧稚蝶护在身后。
“稚蝶只是怕兄弟间伤了和气,并无他意。十弟,你先把典籍送回藏书阁,这里有我在。”
萧澧戊点点头,感激地看了萧稚蝶一眼。
弯腰捡起最后几本卷边的书,转身快步离开。
他的脚步虽快,却走得极稳。
羸弱的单薄背影在晨光里,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萧澧行看着萧稚蝶被护在身后的模样,心里的烦躁更甚:
“大皇兄,这是本殿与六弟、十弟之间的事,你何必护着这个多管闲事的丫头?”
“三皇兄。”
萧稚蝶从萧澧川身后探出头。
杏眼亮得像淬了光,“十皇兄也是我的兄长,见他被欺负,我若是不管,岂不是成了冷血之人?父皇让咱们来国子监读书,是盼着咱们兄弟和睦,不是让咱们互相倾轧的。”
萧澧樾适时咳嗽两声,打圆场道:
“三皇兄,大皇兄,曦禾妹妹说得在理。时辰不早了,再不去上课,夫子该怪罪了。”
萧澧行冷哼一声,狠狠瞪了萧稚蝶一眼:
“算你运气好。”
说完,转身往讲堂方向走。
萧澧斌见状,也连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瞪了萧稚蝶一眼,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萧澧樾对着两人笑了笑:
“大皇兄,曦禾妹妹,小弟先去上课了。”
他的笑容柔得像浸了蜜,眼底却没半分温度。
转身时还悄悄瞥了眼萧澧行的背影,脚步放得极慢。
待几人都走后,萧澧川才看向萧稚蝶,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小蝶,往后遇到这种事,别自己往前冲,等哥哥来处理。”
萧稚蝶点点头,指尖攥着衣角:
“澧川哥哥,我只是……看到十哥,就想起从前在长乐宫的自己,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被人欺负。”
萧澧川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得像拂过易碎的瓷:
“有哥哥在,往后没人敢欺负你。走吧,徐夫子该等急了。”
两人一同往讲堂走。
晨光洒在青石板上,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萧稚蝶回头望了眼藏书阁的方向,隐约看见萧澧戊的身影。
他正站在藏书阁门口,回头往这边望了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既有感激,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
萧稚蝶心里一动。
这位十哥,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柔弱。
他的隐忍,他的不卑不亢。
还有刚才那一眼里的沉敛,都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想来在这深宫里,身世低微的皇子,若不藏起锋芒,根本活不长久。
……
藏书阁内,萧澧戊将典籍一本本放回书架,指尖却微微攥紧。
他想起刚才萧稚蝶挡在他身前的模样。
想起她那句“十皇兄是咱们的兄弟”。
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却也多了几分警惕。
深宫之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曦禾公主虽母妃位份不高,却得了父皇特许入国子监,还住在雅萱皇贵妃宫里。
她帮他,是真心同情,还是想拉拢他这个没势力的皇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最后一本《礼记》放回书架。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今日这份情,他记下了。
……
散学后。
御乾宫·
萧澧行正将桌上的青瓷茶杯一个个扫落在地。
碎片四溅,热水溅在金砖上,冒着白汽。
“这个萧澧斌真是没用,连个野种都收拾不了,还被萧稚蝶那个小丫头片子教训了!”
旁边的太监吓得连连磕头,额头磕得青红:
“殿下息怒,曦禾公主有大皇子护着,还有雅萱皇贵妃撑腰,咱们暂时动不得她。”
“动不得?”
萧澧行弯腰捡起片锋利的瓷片,指尖被划破也不在意,眼底满是狠戾。
他会让她知道,这宫里从来都不是雅萱那个女人说了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