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和赵水生听柳芊芊的话,循着山头东边走。
他们果然看见了一片柏树林。
两人整理了不少的枯枝,收获满满背着回了家。
刘桂芝看着惊奇:“怎么找到这么多?”
村民们都在后山捡柴火,但灾年柴火也金贵,平日里谁家不是省着用。
“大姐姐说的!”福宝告诉刘桂芝,“她还说柏树熏肉,香!还有……还有……”
赵水生接口:“熏肉之前给肉抹一层盐,好吃还放得久。”
“这柳家闺女,真是个玲珑心窍!”刘桂芝听得直咂嘴,“要不说是捏药方的手,懂得就是比咱这摸锄头的多!”
顾喜妹也说:“她还是个心善的!村里人都说谁娶了她谁家祖上积了福,这话说的对!”
“也不知是谁家有这福气?”刘桂芝跟着点头。
赵水生接嘴:“张家二小子。”
刘桂芝和顾喜妹都诧异地看向他:“你咋知道的?”
“听到的。”赵水生说完便转身去柴房,把柏树枝条都挑出来。
柳母和里正他娘说的话,他都听着了。
“这小子。”刘桂芝觉得有些纳闷,“平日里闷不吭声的,今日怎的还跟着嚼舌了?”
顾喜妹没多想:“芊芊姑娘帮了咱家,水生记得她的好。”
福宝从口袋拿出两颗小红果,踮起脚尖,一边一颗塞给刘桂芝和顾喜妹。
“奶奶,娘,吃果子!”她闻到小红果散发的清香,脑子里自动记起果子在唇齿间爆出果汁的香甜,“好吃,甜甜的!”
看到那红彤彤的小果子,刘桂芝和顾喜妹都奇怪:“福宝哪来的这好东西?”
福宝吸溜口水,歪着脑袋笑:“大姐姐给的!奶奶和娘吃!”
她一定要喂给她俩,两人只得张嘴吃了。
“确实是甜!”刘桂芝摸着福宝的脑袋,眼底全是笑意。
顾喜妹抱住了福宝,心里软乎乎的:“确实是甜,谢谢咱福宝。”
福宝这孩子,心善得像菩萨跟前的童女!
得几个野果子,自己舍不得吃完,还巴巴地揣回来塞她们嘴里。
一捧野果没几颗,福宝在山上咽着口水勉强留下一点,给奶奶和娘亲吃了后,她又去找赵田娃。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你一颗我一颗把剩下的都吃完了。
赵田娃舔着手指,一个劲儿叫:“甜!果果甜!”
福宝捧着脸,甜甜笑了出来。
柏树枝被整整齐齐叠好,赵家人齐上阵熏肉。
福宝和赵田娃烧火,刘桂芝处理肉块,顾喜妹给肉抹上薄薄一层盐,赵满仓搭架子,赵水生则是把肉用枝条串好,一一挂上。
一家人干得热火朝天,比过年时候还喜气洋洋。
眼看着一排的肉被挂起来,他们心里都是满满的成就感。
荒年之中家里还能屯这么多肉,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夜幕降临,村子里的人都睡了。
赵家也是静悄悄。
赵水生一个激灵从炕上弹坐起来,心口怦怦直跳!
他想起来了!
难怪他觉得柳芊芊眼熟呢,原来两年前他在后山湖里救了的姑娘就是她!
梦里,柳芊芊被救上岸后,苍白着脸,却仍努力对他露出带着泪花的笑。
就是这个笑容,让他当时心跳漏了半拍,却因避嫌而不敢多看,匆匆离去。
如今再次忆起,赵水生摸黑冲到院儿里,抄起水瓢从缸里舀了满当当一瓢冰水,兜头就浇了下去!
腊月里的寒气顺着天灵盖直窜到脚底板,冻得他牙关都在打架。
然后,他朝着自己的脸就给了一拳。
……
隔日一早,赵家人看到赵水生肿得老高的脸都吓一跳。
“水生,你这是咋了?”赵满仓关切地问。
赵水生端着碗,脸几乎闷在碗里,含糊出声:“没,没咋。”
说完他迅速放下碗,起身往外走:“我去看看熏肉咋样了。”
顾喜妹看着他背影,纳闷出声:“你们有没有觉得,水生这几日怪怪的?”
“难道是因为周絮娘的事?”周满仓说。
刘桂芝哼了声:“管他做啥子,吃你们的!”
于是大家闭了嘴。
福宝端着碗,小口小口喝肉糊糊。
刘桂芝用骨头熬了汤,又剁了些野猪碎肉下去,即便是麦麸糊糊,吃着也是香甜的。
饭后,顾喜妹叫福宝进屋里头试衣服。
上次刘桂芝给的旧衣,被她裁剪改成了一件袄裙,藏蓝色的底子上用红碎布做了收边,又团了些红色的小布花,缝制在衣襟领口处。
福宝穿上身之后,活脱脱从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
顾喜妹看得笑得合不拢嘴,抱住福宝一个劲儿亲:“好看,我们福宝可真好看!真跟年画娃娃似的!”
在赵家养了些日子,福宝脸上多了点肉,白白嫩嫩的和其他孩子明显不一样。
“再做点红布条,过年时候扎俩头花。”
刘桂芝进屋瞅见,稀罕地左看右看,越看越是笑出一脸褶子。
顾喜妹点头:“好的娘,过年就是要穿的喜庆。”
“也是要过年了。”刘桂芝盘算着日子,“再过三日就是婚期,周絮娘那边还没个动静。”
说起这事顾喜妹也皱眉,直犯愁:“娘,要是她这几日都不见那野男人咋整?总不可能真让水生娶了她。”
这几日,赵家人都在盯着周絮娘,可周絮娘安分得紧,硬是没有给他们逮到机会。
想来是婚期将近,她也怕节外生枝。
刘桂芝正要说话,外头响起说话声。
“是青山回来了。”她面露惊喜,转身朝外走。
顾喜妹让福宝把衣服换下来,有的地方还得再改改,然后牵着福宝一起出去。
赵青山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如今回来自然是喜事。
福宝到院子里时,赵青山正和刘桂芝在说话。
“你回来就回来,带这些做什么,少不得又要花钱。”刘桂芝嘴里念叨着,“这点糙米怕是不少钱。”
赵青山脚边放着小袋糙米,笑得温文尔雅:“上次看家里没剩多少米,这次就买点。”
刘桂芝不再多说,把米拿到了灶房里。
米缸里早就一粒米不剩了,刘青山带了米回来解了家中燃眉之急。
福宝好奇地看着赵青山,觉得这个三叔和村子里的人都不一样。
她说不出来,大概就是别人说的“读书人”。
“你就是福宝?”赵青山已经听刘桂芝说了福宝的事,笑着招招手,从身后背篓里小心地拿出个油纸。
油纸打开,福宝闻到了一股子浓郁的甜味儿!
那甜味儿光是钻进她的鼻子,她的哈喇子就要流了下来,眼珠子更是跟着瞪大。
好甜的味道,福宝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浓郁的甜味儿!
“这是吹的糖人。”赵青山捏着竹签,把糖人递给福宝,“镇上偶尔能买到,给。”
福宝小心翼翼拿着糖人,闻着甜甜的香味直咽口水,根本就不敢动,生怕不小心就掉了。
“给,给我的?”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村子里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一定是很好吃很好吃,而且还要花钱买……
赵青山见她那傻乎乎的小模样,心尖儿一软,大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是,给福宝的。这次回来的匆忙,等下次我再给福宝买糖狮子和绿豆糕。”
福宝只觉得像一脚踩进了云端里,整个人都被那甜丝丝的味儿托着,飘乎乎的。
真好,三叔对她好好!
“对了,娘,水生要成亲了?”赵青山问刘桂芝。
他这次回来是为了过年,结果在村口听人说他二哥过几天竟然要娶亲。
刘桂芝听到这话就头疼,视线落到赵青山身上,她忽地拍了拍脑壳。
“青山,要是等会有人问起你在镇上的事,你别说抄书赚了钱,你就说你犯了事要被县太老爷抓走了!”她对赵青山说。
赵青山:“啊?”
他娘这是要闹的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