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墙角根下,刘桂芝的脸黑透。
听得屋里头传出的污言秽语,她一把捂住了福宝耳朵,又把赵田娃踹另一边去。
赵田娃被踹了很委屈,揉着自己的屁股:“娘!痛!”
“嘘!”
刘桂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挪到了边上小树林里。
“奶奶,上次他们也是这样不穿衣服,羞羞脸!”福宝被放开了耳朵,马上和刘桂芝告状,“光屁股!”
她还没五岁都知道不能在人前光屁屁,那两个大人真不知羞!
刘桂芝听得额角青筋直跳。
“天杀的下流胚子!”想到福宝竟然看了那样子的脏东西,她气红了眼,新仇旧恨全涌上来,“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咬着牙对赵田娃交代:“你继续在这蹲着,别给那孙泼皮离开。”
说完她把福宝抱起来,急急往山下走:“福宝乖,以后不许靠近这里,知道了没?”
福宝挠了挠脑袋,小脸都是不解。
刘桂芝冷哼:“脏!靠近了会得脏病!”
“听奶奶的,我不去!”福宝吓白了小脸,使劲地摇头,“不要生病!”
刘桂芝这才脸色好看些。
回家后,福宝被交给顾喜妹。
刘桂芝则是叫上了赵满仓他们,一人拿着一个糠饼就上了山。
糠饼吃完,天色也暗了下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刘桂芝蹑手蹑脚去把周絮娘屋子的门反锁上。
赵田娃力气大,他蹲在屋子后边的窗下,双手抵住窗户。
“记住了,一定不能让里边的任何一个人出来。”赵满仓低声交代。
赵田娃使劲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出!”
别看几兄弟里他年纪最小,但是力气最大!
赵满仓很放心,等刘桂芝出了院子,他爬到院墙上点燃了院子一角的稻草堆。
在此之前,赵满仓已经清空周围干草和废柴,火势看着吓人,却不会蔓延开导致火势失控。
火焰瞬间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见着了火,赵青山猛力敲锣,大声喊:“不好了,周寡妇家走水了——”
喊完后他迅速躲了起来,村民们纷纷从自家跑出来。
眼见周寡妇家果然着了火,村民们忙拿出水桶瓢盆装了水,着急忙慌跑去帮忙。
都是一个村的,虽平时少不了口角掐架,但真的出了这种事家家户户都出来帮忙。
……
“怎么回事?”
周絮娘被烟雾呛醒,意识到不对劲,一巴掌把孙泼皮拍醒:“别睡了,着火了!”
两人看见浓烟滚滚往里屋钻,双腿都吓软了,衣服也来不及穿就想跑。
可房门怎么都打不开,他们急得一脑门的汗。
“窗,从窗户出去!”周絮娘拍了下脑壳,指着后窗大喊。
孙泼皮冲到窗边,用力把窗往外推……
可他使了吃奶得劲儿,窗户还是一动不动!
“咋个事儿啊?”眼看着火苗已经蹿进了屋里,孙泼皮都要吓尿了,“你快点来帮忙,再不出去我俩都得烧死!”
周絮娘赶紧过去帮忙。
但是无论两人多用力,那窗户就是推不开!
“怎么办?撞邪了!”周絮娘花容失色,惊恐得不知如何是好。
孙泼皮已经吓瘫软在了地上,哪里还能回话。
……
周家门外,里正打头第一个提着水冲进来。
村民们齐心协力,很快就把屋外的火势控制住,看见里屋房门紧闭,他们赶紧往那边跑。
“周寡妇还在屋子里?赶紧救人!”有人大喊了起来!
趁天色黑人又多,周满仓混在人群里,先一步把屋外反锁的锁头摘了。
“周寡妇,你还好吧?”
“赶紧出来,火要烧到里边了!”
“周……”
情况紧急,众人叫不开房门,打头的村民只得合力去踹!
随着房门被踹开,几个村民率先冲进屋里,但他们忽地全顿住了步子,到嘴的话也生生卡住。
外边村民们不懂发生了什么,还在往里跑。
黑压压一大群人挤在房间里,看着床上两个光溜溜的男女全惊住了。
霎时间,屋里屋外静得只有火星子爆开的“噼啪”声。
几个没成亲的小伙子臊得面红耳赤,慌忙别开眼,婆娘们先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就露出了鄙夷又兴奋的神色,交头接耳起来。
“啊——”周寡妇率先回过神,尖叫着跳起来去扯衣服。
孙泼皮手忙脚乱找裤子,两人为着一条里裤差点打起来。
里正也没想到会这样!
“别管那些了,先出去,等会儿火烧过来就麻烦了!”他大声喊,让村民们也赶紧出去。
众人退出屋子,周絮娘和孙泼皮也顾不得其他,逃命要紧。
孙泼皮心眼子多,他怕被赵家人打,出来后就想跑。
但浓烟下他没看清,不仅没跑成,还一脚把里屋的半边横梁带着屋顶的干稻草全踩塌了!
原本并未蔓延到里屋的火势,就这么顺着干稻草燃了起来,火光照亮半边天。
周絮娘看着熊熊大火,呼天抢地直哭:“完了,全完了!”
屋头被烧没了,她连个遮风挡雨的地儿都没了!
“咳咳,周寡妇……”里正本想安慰几句,毕竟对村民来说家里那几间土屋就是一切。
但是看到周絮娘穿着孙泼皮的褂子,里裤还半耷拉在地上,他话又全卡在嗓子眼里。
简直是太丢人了!
张家老婶子捧着水盆,气得跺脚:“周寡妇,明日你就要进赵家门,你在做什么?你还有脸没脸,整个清水湾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周絮娘臊得面红耳赤:“我,我……”
村民们想起来赵家,不约而同朝赵家人看过去。
刘桂芝和赵满仓早混进了人堆里,他们手里还提着水桶。
如今见村民看过来,刘桂芝狠掐了把大腿干嚎起来:“周絮娘你个贱货,亏得我们看到你家走水着急忙慌来灭火,你却这么对我们赵家,你良心全被狗吃了!”
赵满仓一脸怒容,捏着拳头大吼:“周絮娘,你对得起我们家水生吗?”
吼完之后他仍觉不解气,朝着孙泼皮的脸就是一拳!
“啊!”孙泼皮被打倒在地,惨叫出声。
赵满仓冲上去拳打脚踢!
刘桂芝也发了狠,丢了水桶逮着周絮娘扇巴掌,嘴里怒骂:“拿了我们的钱,收了我们的粮,你却去睡野汉子,黑心肝的娼妇,我打死你!”
周围村民装模作样上去拦,但是都在拉偏架,周絮娘被拉得只有挨打的份儿。
她做出这样子丧良心的事,已然引起了村民的公愤!
直到孙泼皮和周絮娘都被打得不成人样,里正才站出来:“好了,再打出人命了!”
村民这才把人拉开。
孙泼皮躺地上跟死狗一样,周絮娘头肿成猪头,脸都被刘桂芝挠花了!
“里正,你做主,这事儿我们赵家不认!”刘桂芝气恼地叉着腰,“我赵家容不下这娼妇,婚事作废,让她把我家的钱和粮食还回来!”
周寡妇一听,急眼了:“凭什么,那是你们给我的,凭什么再拿回去!”
“你睡野男人还想拿聘礼?”刘桂芝嗤笑。
周围村民也看不过去:“就是,赶紧把人赵家的东西还回去,还嫌不够丢人!”
里正寒着脸:“你要么把聘礼退回去,要么就浸猪笼!”
听到“浸猪笼”,周絮娘抖成筛子,再不敢吭声。
刚灭火时赵满仓已经摸清楚了,他去灶房米缸取了糙米。
瞅着一袋糙米被吃了一小半,刘桂芝不吃这个亏,又去灶房摸了遍,最后拿走一袋麦麸和鸡圈里的老母鸡。
周絮娘怪叫一声,飞扑过去要抢回老母鸡。
里正脸一板:“浸猪笼!”
周絮娘瞬间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眼睁睁看刘桂芝把老母鸡递给赵田娃。
“还有我的五吊铜钱。”刘桂芝哼了声,朝周絮娘伸出手。
“没了,全没了!”周絮娘指着还在烧的里屋,“你要就自己进去拿!”
里屋火势太大,村民们缺水灭不掉,只得清理了周围的杂物,任由火势燃烧直到熄灭。`
刘桂芝可不会就此作罢,她朝后看了眼。
赵青山上前几步,手上拿着早已写好的欠条:“手印按这儿就行,官老爷都认这欠条。”
没想到还有欠条,周絮娘恨不得晕死过去。
但她不想被浸猪笼,只能画押。
“啊呸,腌臜玩意儿!”刘桂芝朝着周絮娘吐了口口水,高声说:“乡亲们都给做个见证!这鸡和麦麸抵的是她骗我赵家吃喝!这欠条,是她欠我老赵家一个清白!白纸黑字,天地共鉴!”
说完,她一手提米一手欠条归家去。
赵田娃举着老母鸡,老母鸡咯咯叫,他哈哈笑。
周絮娘忍无可忍,双腿一瞪眼睛一闭,终于还是又气又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