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林隽收到宋韵的微信,抽空回了一趟家。
连锁医美机构破产,家里的独栋别墅也换成了一梯两户的二手商品房,林隽到家时,只有宋韵欢喜的出来迎接。
她元旦时还飞去芬兰看过林隽,这才半年不到,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林隽扶她坐下,瞥见她左手腕上的青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宋韵匆忙将袖子往下拨,企图转移话题。
林隽没给她机会:“林纪打的?”
虽然是亲生父亲,但那一声‘爸’她委实叫不出口。
“没事,那天吵起来动了手。”
“吵什么?”
“就一点小事。”
宋韵鼻腔发酸,生怕眼泪当面掉下来:“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先去做饭,在芬兰的这几年你受苦了,我多做些你爱吃的。”
林隽没拦她,在沙发上又坐了十几分钟,林纪才回家。
看到大女儿,他反应了几秒,才说:“回来了。”
林隽点头,起身去帮宋韵洗菜。
菜叶淡绿,菜帮紧实水分充足,一看就是起早去买的。
林隽想了想,将水流开到最大:“宋姨,你和林纪是因为我的事才吵起来的吗?”
‘哗啦’
手里的碗没摞好,宋韵忙回头看了一眼,生怕那句‘林纪’被听到:“不是,我和你爸平时就爱斗嘴,那天也是气急了才动手的。”
她有意隐瞒,但林隽心里很清楚。
即便家里破产,宋韵也不想用自己的婚姻去换陈家的彩礼,她心中有愧。
可谁又能预料到新婚丈夫居然隐瞒了情史,婚前和初恋还有一个搁置乡下的女儿呢?
林隽不怨宋韵,她恨的是林纪。
宋姨性情温良也软弱,能让她和林纪起冲突的事,除了联姻还有什么。
吃饭时,林纪看向沉默不语的女儿,说起一事:“我听人说,陈景衍的儿子好像不太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又哭又闹的。”
满月宴那天宾客众多,八卦兜兜转转传到林纪耳朵里,林隽并不意外。
她给宋韵夹了块青鱼肉:“都是小事。”
林纪将筷子重重撂下:“小事?你和陈序处不好关系,以后在陈家怎么立足?告诉你,要不是陈景衍的名声臭了街,你八辈子也嫁不进陈家。”
林隽回视,不躲不避:“是啊,要不是你,我也没这个机会。”
林纪搭在桌边的手蓦地攥紧:“你想说什么?”
眼见火药味越来越浓,宋韵出言缓和。
林隽怕吓到她,再没接林纪的茬,一顿饭吃完,趁着宋韵去楼下扔垃圾,她才质问起林纪动手打人的事。
林纪听完,哼了声:“一回来就和你告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她还抓伤我了呢。”
抛弃初恋,诓骗宋韵,背地里卖掉岳父的不动产投资连锁医美,结果年前去了趟奥岛,欠下巨额高利贷,不得已将公司抵押出去。
这每一样单拎出来,都是罄竹难书。
林隽只觉得荒谬:“还不上钱卖女儿不说,还动手打宋姨泄愤,你还是人吗?”
林纪愣住,缓缓起身,隐有恼羞成怒。
“住口!我是你爸!卖女儿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我爸?”
林隽口吻无情:“那我宁可当年被你身寸到地上!”
林纪被这话震得头皮发麻,缓过神后,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林隽被打的偏过头,白皙的肌肤上迅速溢出一片刺目的红。
她微咬牙,不曾犹豫的扇回去。
林纪吓了一跳,勉强挡住她的手,把人往后一推。
被女儿多番顶撞,他的怒火酝酿到了极点。
“我他妈生了你!你还想打我不成?”
林隽怒目:“你只是提供了一颗精子,仅此而已。”
父女关系恶劣,林纪不想纠缠,把话拨开:“你听好了,陈家给的钱,我已经拿去撤销公司抵押了,陈景衍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他指着鼻子警告:“你要是敢反悔,别说公司了!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风!”
林隽不想一回家就针尖对麦芒,但她受不了林纪的软饭硬吃。
她嫁给陈景衍的理由有很多,替自己寻一个靠山,保宋姨后半生无忧,赎回宋爷爷生前的所有积累,唯独不包括林纪的死活。
“林纪,我希望你别得寸进尺。”
林纪心头的怒火摇曳了一下,下意识问:“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只不过是我得道后,跟着升天的鸡犬,别太自信。”
林隽拿起包,泠然道:“你要是再敢动宋姨一根手指头,我就拒绝这场联姻,希望到时候面对陈家和银行,你还能这么硬气。”
“你……林隽!”
林纪被戳到痛点:“翅膀硬了!我做老子的难道还要看你脸色……”
林隽一个字都不想多听,摔门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接到了宋韵的电话。
林纪没说,但宋韵猜到父女间必定大吵过一架,林隽耐心安抚了半个小时,到家后只觉得脑袋昏沉,回到主卧准备睡觉。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闷头睡大觉,这是小时候留下的习惯。
再醒来已经是傍晚,她简单吃了些东西,翻看起明天要拍摄的书法家微博,编导也将后期文案发了过来。
大概主题——光。
她看完天气预报,明天大概率有雨,室外别想,只能在影棚里拍摄了。
林隽预约好影棚后起身去洗漱,卸完妆,脸上的巴掌印还是很明显,她用冰袋敷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睡着才松手。
隔天出门前,她仔仔细细的上了两遍粉底液,确保不会被看出来才赶去杂志社。
舒缇分配给她的小助理叫梨子,刚毕业的大学生,性格风风火火的。
林隽被她一口一个林老师叫的社死,叮嘱她去影棚检查灯具,随后去见今天的主人公。
休息室里面安安静静的坐着个女生,二十出头,刚做完妆造。
简单认识后,林隽准备和她说一下自己的想法。
唐若羽没想到林隽如此年轻,聊着聊着就开始跑题:“林老师,你从业多久啦?”
林隽正要回答,就听一道不大不小的女音从身后传来。
“林隽?”
听语气,酸得很。
林隽看去。
门口站着一位打扮奢贵的妇人,捏着茶杯耳,目光放肆打量:“你就是林隽?那个宛城林家的林隽?”
唐若羽忙介绍:“林老师,她是我妈妈。”
听话的女儿强势的妈,这种搭配林隽见怪不怪,轻点头问好。
妇人本想说:也不怎么样。
但看清林隽的脸,又说不出口了。
唐若羽长得分外清秀,是少见的美人坯子,但林隽五官精致,量感更重,明艳浓颜系的大美女,在人堆里总是会更吸睛。
就是气质很冷,处处透着疏离,如同一团冷火,看着迫人,实际不存在温度。
妇人啧了声,替女儿打抱不平:“怪不得能和陈家联姻,搞了半天,我女儿是输给了一张科技脸啊,这林家不愧是开整容机构的。”
林隽并未整过容,但理论的话要讲给聪明人听。
唐若羽胆子小,疯狂摆手示意母亲别多说。
林隽的目光在这母女两人间兜转,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陈景衍名声再臭,到底还姓陈,唐若羽恐怕也在陈老夫人的候选名单里,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陈家最后选择了自己。
还真是巧了。
林隽将笔记本电脑合上,不卑不亢的态度:“阿姨,您是有做医美项目的打算吗?”
妇人以为林隽是在给自家公司推销,扬起保养得宜的脸,讥诮的笑了声。
林隽叠起腿,黑色的高跟鞋尖从宽裤脚边缘露出,漫不经心的说:“可是我看您的肌肤比婴儿还细腻,好像不太需要。”
妇人见林隽都勾搭上陈家了,还是个任人捶打的软柿子,愈发得意起来:“那当然。”
林隽赞许点头:“尤其是大脑,一丝褶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