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齐五百万后,许安好立刻为母亲安排了手术,一切都非常顺利。
术后,她守在病房里,看着母亲逐渐康复,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地。
直到一日午后,母亲精神好了些,念叨着想吃巷口那家老字号的软糕,许安好就揣着手机出门了。
医院门口的梧桐树正落叶子,金黄的叶片打着旋飘下来落在肩头。
她刚抬手拂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
“小好,好久不见。”
这两个字像一颗被遗忘多年的石子,猛地砸进许安好的心湖,激起千层浪。
许安好的脚步瞬间顿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
小好。
这个称呼,她已经有八年没听过了。
记忆像被捅破的堤坝,汹涌着倒灌回来。
一场医院的失误,让她和沈温礼的妹妹沈知夏互换了人生。
她在沈家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当了十二年的“沈安好”。
而沈知夏却跟着许母在出租屋里吃了十二年的苦。
直到DNA报告摆在面前,所有的温暖都成了“错位的馈赠”。
换身份那天,沈母抱着她哭了很久。
沈温礼攥着她的手说“小好,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妹妹”。
可最后,他们还是走了,带着沈知夏,去了遥远的国外。
只留下许安好一个,在拥挤的老房子里,重新适应“许安好”的人生。
许安好缓缓转身,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是沈温礼。
此刻,沈温礼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比记忆里更高了些,下颌线多了几分凌厉,可那双眼睛里的温柔,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他看着她,眼神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有想念,有愧疚,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许安好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连一句“哥哥”都喊不出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袋,软糕的香气透过纸缝飘出来,提醒着她现在的生活。
她不是沈家那个不用发愁的小女儿,而是要为母亲手术费奔波、凑齐五百万的许安好。
“我刚回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沈温礼先打破沉默,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语气里藏不住的关切。
“你从医院出来,是身子不舒服?”
许安好声音很轻:“不是,我妈妈做手术,刚结束,很成功。”
“那就好。”沈温礼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下来些,语气里的庆幸格外真切,“我还以为……”
他没说下去,往前挪了半步,又怕唐突,停在原地,轻声问,
“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许安好垂下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挺好的,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些换亲后的慌乱、窘迫,那些对沈家的不舍和对亲生家庭的陌生,都在日复一日的奔波里,被磨成了过往。
“我得走了,妈妈等着吃软糕。”
许安好抬起头,避开他的目光,想结束这场突如其来的重逢,转身就要走。
“小好!”
沈温礼连忙叫住她,掏手机的动作带着急切,
“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许安好的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不用了,当年换回来后,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了,以后或许不会再见。”
沈温礼握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屏幕亮着“添加联系人”的页面,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他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喉间发涩,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声音轻却认真:
“三天后,是我妈妈的生日。”
许安好的后背猛地一僵。
她怎么会忘?
十二岁前,每年沈母生日,她都和沈温礼偷偷准备惊喜。
这个日子,早刻进了她的心底。
空气里只剩梧桐叶落地的沙沙声。
许安好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轻轻应了句:“我知道了。”
她的脚步渐渐加快,随后离开了。
沈温礼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梧桐林尽头,手里还举着没递出去的手机。
他没说,母亲这些年总在生日前念叨“小好过得好不好”。
没说,他回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她。
没说,提母亲生日,只是想找个理由,让她再踏进沈家的门。
秋风又起,梧桐叶落在他肩头。
沈温礼抬手拂掉,轻声呢喃:“小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