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阳光还带着点薄凉,透过劳斯莱斯的车窗,在车内洒下细碎的光斑。
陆时衍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黑色真皮座椅衬得他的西装愈发挺括。
这辆线条流畅的豪车,驶进满是矮旧居民楼的普通小区时,像一帧精致的电影画面闯进了市井烟火里,格外扎眼。
许安好坐在副驾,目光盯着窗外掠过的景色,没怎么说话。
她早做好了“下车就断联”的打算,以至于连呼吸都放得轻,生怕再多说一句就会被缠住。
直到车子稳稳停在一栋墙皮剥落的三层楼下,她才猛地回神。
“你就住这?”
陆时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
他侧过头,目光扫过窗外那片狼藉,眉峰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觉得理所当然。
那眼神算不上轻蔑,却带着一种上位者对底层环境的天然疏离。
许安好点点头,喉间发紧,手已经按在了门把上。
陆时衍没再说话,侧过身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眼底,衬得那双眼愈发深邃。
“加个微信?”
他的声音温和,尾音带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许安好睫毛颤了颤,头埋得更低了点。
她没开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想再和这个男人有牵扯,两百万也好,昨晚的事也罢,她只想当成一场需要尽快翻篇的意外。
陆时衍倒没恼,反而低笑了一声。
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下,收回了手,动作从容得像早料到她的答案。
紧接着,他又从储物格里拿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
卡片边缘印着低调的烫金纹路,递到她面前时,指腹擦过她的手背,带着点微凉的温度。
“没密码,里面有两百万。”
“啊?”许安好下意识低呼,指尖刚碰到银行卡就顿住,眼里满是错愕,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这是什么?我不能要。”
“昨日的补偿。”陆时衍笑了笑。
许安好犹豫了两秒还是接下了。
她攥着卡,慌忙推开车门想下车,刚一只脚迈出去,身后就传来陆时衍的声音,
那声音比刚才沉了点,带着点笃定的回响:“许安好,我们还会再见。”
许安好的动作瞬间顿住,裙摆还挂在车门边,风一吹,晃了晃。
她转过身,疑惑地看向坐在车里的男人。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下颌线的利落弧度。
他唇角勾着笑,不是轻浮的笑,是那种了然于胸、带着点玩味的笑意,眼底深不见底。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忍不住问,声音有点轻,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茫然。
她明明没告诉过他。
陆时衍闻言,笑意更浓了。
他没直接回答,只是倾过身,凑近车窗,看着她的眼睛,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你说呢?”
话音落,他没再等她追问,便重新发动了车子。
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倒车,轮胎碾过碎石发出“咯吱”轻响,然后猛地调转方向。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顺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车子很快就消失在杂乱的拐角,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车尾气,在潮湿的空气里慢慢散开。
许安好还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银行卡,心里满是疑惑。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他说的“还会再见”,又是什么意思?
许安好想了片刻就没想了,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两天后的沈家寿宴,处处透着热闹。
沈家别墅的庭院里飘着鎏金气球,客厅的落地窗敞开着,寿桃造型的蛋糕摆在长桌中央,
宾客们举着香槟谈笑,连空气里都裹着甜暖的热闹。
许安好站在门口,紧紧攥着礼品袋的提手。
里面是她熬了一个晚上绣的苏绣手帕,针脚里藏着沈母从前最爱的兰草纹样。
她身上的米白色连衣裙是她特意挑的,
领口别了枚小小的珍珠胸针,不算华贵,却足够得体。
许安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她才抬脚跨进门。
“你怎么来了?”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砸过来。
许安好抬头就见沈知夏站在玄关,穿着亮片鱼尾裙,头发卷得精致。
沈知夏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敌意,“这里是我家的寿宴,谁请你了?”
“我来给沈夫人祝寿。”许安好把礼品袋往前递了递,声音很轻,却没退后半步。
她知道沈知夏介意,介意自己占了她十二年的沈家生活,
可她今天来,只是想了却心里那点念想,没打算和沈知夏争执。
“沈夫人?”沈知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挥开她的手,
“你好意思来?那是我妈妈,你有什么资格过来?!”
“知夏,够了!”沈温礼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他快步从客厅走过来,一把攥住沈知夏的手腕,力道不轻,眉峰拧得很紧,
“今天是妈妈生日,别在这闹。”
他转头看向许安好,眼底掠过一丝歉意,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
他轻轻朝许安好点了点头,示意她往里走。
沈知夏还想争辩,却被沈温礼拉着往后退了半步,只能恨恨地瞪着许安好的背影。
许安好没再理会身后的动静,径直往客厅走。
刚绕过装饰着鲜花的屏风,就撞进一道泛红的目光里。
沈母站在蛋糕旁,手里还拿着把没拆封的蜡烛,看到她的瞬间,手里的东西“啪”地掉在桌上,
沈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小好……真的是你?”
许安好的心猛地一揪,刚想开口打招呼,就瞥见沈父从宾客堆里走了过来。
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直到目光扫过许安好,眉头越皱越紧,冷着声音对沈母说:“客人还在等着切蛋糕,别站在这了。”
这话像一层薄冰,瞬间隔在了许安好和沈母之间。
沈母的嘴唇动了动,眼角的红更明显,却还是弯腰捡起桌上的蜡烛,没再往许安好这边靠。
周围有宾客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好奇地探头看过来,许安好手里的礼品袋突然变得沉甸甸的。
她站在喧闹的寿宴里,一边是沈母藏不住心疼的目光,一边是沈父毫不掩饰的疏离,
还有身后沈知夏没消的怒气,
那些十二岁前在沈家的温暖回忆,突然和眼前的场景搅在一起,
让她莫名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闯进了不属于自己的热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