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里的喧闹还在继续,许安好深吸口气,想着与其在这当多余的人,不如早点离开。
她绕到角落的垃圾桶旁,顿了顿,最后还是闭眼把袋子丢了进去。
“咚”的一声轻响,像丢了她攒了许久的勇气。
转身要走时,胳膊却猛地撞上一道坚实的胸膛,
她踉跄着后退,抬头就撞进一双深黑的眼眸。
男人穿炭灰色西装,肩宽腰窄,额前碎发下的眉骨英挺,只有眼尾那颗小小的痣,透着点说不出的熟悉。
她皱着眉,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搜。
是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
还是沈温礼的同学?
正愣神时,男人先开了口,声音清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小好?真的是你。”
“你是……”许安好张了张嘴,名字到了嘴边又卡住,只能愣愣地看着他,眼里写满了困惑。
就在这时,一道热络的声音插了进来:“陈执!可算把你盼来了,怎么才到?”
沈父快步走过来,脸上堆着平时少见的笑,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那态度亲昵得像是对待自家晚辈。
“陈执?”许安好嘴里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
是他!
是那个小时候总跟在她屁股后面,扎着羊角辫的她跑一步,他就颠颠地跟一步,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小男孩?
是那个十岁时,两家大人笑着定下娃娃亲,他红着脸把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她手里,说“以后我娶你”的陈执?
可他怎么变了这么多?她盯着他的脸,愣得忘了说话。
“怎么?认不出我了?”
陈执转头看她,眼底藏着笑意,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像小时候那样,“才几年没见,就把我忘了?”
许安好脸颊发烫,连忙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触碰。
她语气有些局促:“没、没有,就是你变化太大了……”
许安好还没说完沈父已经拉着陈执往主桌走,嘴里不停念叨着:
“路上堵车了吧?快坐快坐,知夏刚才还问起你呢。”
沈父对陈执的态度截然不同。
沈家这次回国想拓张生意,全靠陈家的资源。
沈父看重陈执,不仅因为他是陈家独子,更因为他是沈家能否站稳脚跟的关键。
更何况沈知夏在国外时就天天缠着陈执,追得人尽皆知,沈父早把“陈执未婚妻”的名头按在了沈知夏头上。
陈执被沈父拉着走,却还回头看了许安好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许安好刚松了口气,想趁机溜走,手腕就被人轻轻攥住。
是陈执。
他不知什么时候挣开了沈父,快步追了过来。
“你怎么了?”陈执盯着她泛红的眼角和紧绷的下颌,语气放软,“看你神色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执。”许安好猛地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道清晰的距离,语气平淡却带着疏离。
“我们很多年没见了,而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方才碰过自己发顶的手上,一字一句道,
“你是沈知夏的未婚夫,刚才那个动作,不合适。”
陈执的眉峰瞬间拧了起来,脸色沉了沉,语气也硬了些:“我什么时候承认过和她有什么?”
许安好还没接话,沈父就急匆匆跑了过来。
沈父直接把许安好当成了空气,伸手拽过陈执的胳膊,压低声音却难掩急切:
“陈执!你跟她说什么呢?那话可不能乱说!你和知夏的婚期都快定了,要是让外人听见……”
沈父的声音没控制住,加上周围本就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宾客,这话像颗火星丢进了油桶——
“婚期?陈少不是刚跟那姑娘亲近吗?”
“沈老爷这是怎么回事?一边说陈少是知夏未婚夫,一边陈少不认账,这里面有戏啊!”
“那姑娘到底是谁?陈少追着关心,沈老爷却视而不见,不会是旧相识吧?”
窃窃私语瞬间冒出来,像煮沸的水,全场的目光齐刷刷砸在许安好身上。
沈父看着眼前的乱局,知道再瞒下去,不仅陈家的合作保不住,连沈家的脸面都要丢尽。
那是沈家最大的忌讳,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当年才举家迁去国外,如今回国刚站稳脚跟,绝不能毁在这件事上!
他咬了咬牙,猛地抬手拍了拍桌子,大声道:“大家静一静!我有话要说!”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沈父深吸一口气,眼神躲闪着掠过许安好,硬着头皮编起了谎话:
“实不相瞒,许安好……是我沈家早年收养的女儿。当年和陈家订亲,是按她的名分订的。
后来她亲生母亲找来,我们念及亲情,就让她回去了,这婚约才搁了下。
知夏是我亲生女儿,我想着亲上加亲,才让她和陈执订了婚,是我没把话说清楚,让大家误会了!”
他刻意隐去“抱错”的真相,只拿“养女”当幌子。
既保住了沈家的面子,又给了陈执台阶,还能勉强稳住陈家的合作。
沈母站在一旁,早就红了眼眶。
她没管沈父的话术,只是定定地看着许安好,嘴唇发颤,想上前又不敢,怕惊扰了这好不容易“认回”的女儿。
沈温礼则悄悄松了口气,不管是“养女”还是什么,至少父亲松了口,许安好总算不是外人了。
沈知夏听着父亲的话,看着许安好被众人围观却依旧淡然的模样,眼底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她死死盯着许安好的背影,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凭什么?
凭什么许安好一个“弃养”的女儿,还能让陈执念念不忘,让父亲为了圆谎给她留面子?
她绝不会让许安好破坏自己的婚事,绝不会让属于她的一切被抢走!
陈执显然也不认同沈父的说法,刚要开口反驳,就被沈父死死按住了胳膊。
沈父对着他使了个眼色,语气带着恳求:“陈执,算我求你了,今天先给我个面子,这事咱们私下说!”
许安好站在原地,听着沈父的话,只觉得心口发闷。
那年被送走时,沈父明明说“你本就不属于沈家,该回自己家了”。
如今为了利益,倒成了“舍不得的养女”。
她抬眼看向陈执,眼神里带着明确的拒绝:“陈执,我再说一次,我们只是朋友。婚约的事,不要再提了。”
说完,她没再看在场任何人的表情,转身就往门口走。
垃圾桶里那袋贺礼还在,可她再也没了捡回来的心思。
此刻,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身后,沈父还在对着宾客们解释,沈知夏的哭声、陈执的坚持都被她远远抛在身后。
这场寿宴,终究成了一场撕破假面的闹剧。
而她,只想做个局外人,再也不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