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八点半。
江澈准时踏入了市政务服务中心的大门。
与大学校园的自由散漫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遵循着一种精确到秒的秩序。空气中弥漫着打印机墨水、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茶香混合的味道。
每个人都穿着得体的正装,步履匆匆,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在江澈的“洞玄视界”里,整个大楼就是一个巨大而精密的“阵法”。无数代表着“权力”、“信息”、“流程”的秩序线在这里交汇、流转、碰撞。有的线粗壮如虹,金光闪闪,连接着顶层的领导办公室;有的线细若游丝,在各个科室之间传递着最基础的信息。
这是一个等级森严、规则明确的世界。
办完入职手续,江澈被领到了二楼的“综合协调科”。
这是一个开放式的大办公室,用半高的隔板分成了几个格子间。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偶尔响起的电话铃声。
“张科长,新来的小江到了。”人事科的干事将江澈引到一间靠窗的独立办公室门口。
门里传来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
“哦,请进。”
江澈推门而入。
一个四十多岁、发际线已经退守到“地中海”防线、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慢悠悠地往一个巨大的保温杯里扔着枸杞。
他就是综合协调科科长,张海川。
“哎呀,小江是吧?快坐快坐!”看到江澈,张海川立刻放下杯子,热情地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伸出双手。
他的笑容很热切,握手也很有力,但江澈的“洞玄视界”却清晰地“看”到,在他那看似和气的气场之下,藏着一缕极其微弱但十分尖锐的、代表着“戒备”与“审视”的灰色丝线。
这是一个典型的笑面虎。
“欢迎欢迎!早就听说我们科今年来了个高材生,笔试面试双第一,这可是我们中心的大喜事啊!”张海川拍着江澈的肩膀,嘴上全是褒奖之词。
“张科长过奖了,以后还要请您和各位前辈多多指教。”江澈的回答滴水不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
寒暄了几句,张海川指了指外面一个靠墙的空位。
“那就是你的位置,先熟悉一下环境。哦,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从文件柜里翻找起来。
“给你介绍一下,那位是苏晴樱,我们科的业务骨干,比你早来几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多向她请教。”张海川朝着办公室角落的一个位置努了努嘴。
江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一个穿着干练女士西装、长发盘在脑后、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年轻女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她抬起头,朝江澈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立刻重新将注意力投回了工作。
眼神锐利,气质清冷,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精准的手术刀。
这就是苏晴樱。
在江澈的视野里,她身上延伸出的“秩序线”清晰、笔直,充满了逻辑感,代表着她是一个极度信奉规则和程序的人。
就在这时,张海川终于从柜子底下翻出了一个厚厚的、已经落了一层灰的牛皮纸档案袋。
他拿着档案袋走过来,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
“小江啊,你是新人,也是我们科的未来希望。年轻人嘛,就是要多锻炼锻炼。”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个档案袋“放”在了江澈面前的桌上。
说是“放”,但那随意的姿态,更像是“扔”。
“这是个信访件,积压了有段时间了,情况比较复杂,涉及到好几个部门。”张海川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之前的同事跟了一半,家里有事调走了。你刚来,正好拿这个案子练练手,熟悉一下我们中心跟各个部门打交道的方式。不用有压力,慢慢来。”
江澈的目光落在那份档案袋上。
刹那间,他的瞳孔深处,金光微闪。
在他的“洞玄视界”里,这个档案袋不再是一个物体。它赫然化作了一团巨大的、由无数根黑红色丝线纠缠而成的乱麻!
每一根丝线都代表着一个矛盾点,充满了怨气、推诿、扯皮和不作为的负面能量。这些丝线互相缠绕、死死打结,形成了一个几乎无解的“秩序黑洞”。
这哪里是“练手”,这分明是一个足以把任何新人拖进泥潭、耗尽所有精力的“烫手山芋”。
一个完美的,下马威。
江澈抬起头,看向张海川。
对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鼓励后辈的和煦笑容,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逝的、看好戏般的得意,却没有逃过江澈的眼睛。
“好的,科长。”
江澈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将那份沉甸甸的、象征着巨大麻烦的档案袋,平静地拿到自己面前。
“我一定尽快熟悉情况,拿出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