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变得如同棉絮,在口中膨胀,难以下咽。
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将它吞咽下去,喉间一阵干涩的梗塞感。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当务之急是出去!
必须离开这个别墅,才有可能见到昭颜和惊鸿。
这个念头给了她一丝冲破恐惧的勇气。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清晰:“我要出去。”
沈景琛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上,闻言,薄唇勾起一抹极淡、却充满讽刺的弧度,连头都没抬:“病没好出去干什么?继续找那两个……发疯?”
他刻意在“发疯”二字上顿了顿,语气里的轻蔑和不耐毫不掩饰。
他显然将原主之前和妯娌的争斗,都归咎于“发疯”。
孟娴欢被噎得胸口一闷,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爸的,蠢根。
她攥紧了放在腿上的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入掌心。
跟这种人……根本没法沟通。
他早已给她贴上了“疯子”的标签。
她低下头,看着面前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低声道:“吃不进去。”
语气里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固执和疲惫。
她不想再勉强自己咽下任何东西。
沈景琛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他抬起手,用修长的手指用力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他实在不想和这个只会惹麻烦、现在又变得阴阳怪气的女人多费一句口舌。
“阿语。”
他扬声,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一直垂手侍立在不远处的女仆立刻上前一步。
“是,大少爷。”
沈景琛的目光终于短暂地落在孟娴欢苍白倔强的侧脸上,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冷漠:“把我从你手机的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命令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再冷漠的人也要让老婆把自己拉出黑名单。
“等会给你转了一百万。出去想买什么买什么,散散心。”
他的语气毫无波澜,像是在处理一笔例行公事的交易。
“吃点东西,别碰油炸辛辣的。”
这句更像是为了避免麻烦的例行叮嘱。
他可不想回头传出“沈家大少苛待病妻,连口饭都不给”的流言。
话音刚落,他利落地收起腿上的平板和散落的文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压迫性的阴影。
他甚至没再看孟娴欢一眼,迈开长腿,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只留下一个冷硬疏离的背影和一句带着终结意味的话语:“别给我惹事。”
脚步声沉稳地消失在楼梯尽头,留下死寂般的空旷。
孟娴欢僵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把沈景琛拉出黑名单。
手机在口袋里发出微弱的提示音——那笔象征着“封口费”或“补偿金”的一百万到账了。
孟娴欢胃里的翻搅感更加强烈。
委屈、愤怒种种情绪在她心头剧烈冲撞。
逃离这个男人的掌控,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
但是很快这些情绪转化成愉悦。
她忍不住想笑,一百万……一百万哈哈哈哈哈!便宜老公大手一挥就是一百万,一百万够她活一辈子了!
一旁阿语看着自家少夫人神色怪异,又哭又笑的,不敢多说。
她的动作利落而无声,显然是受过极为严苛的专业训练。
她长相温和,属于那种扔进人堆里也不会引起警惕的类型。
她迅速为孟娴欢和自己换上了一身低调却质感上乘的便装。
两人看起来就像一对家境优渥的姐妹或朋友,而非主仆。
这让孟娴欢感到满意,如果阿语不是沈景琛的人,她说不定会去认识一下。
轿车无声地滑至别墅门口。
孟娴欢沉默地坐进后排,阿语则坐在副驾驶。
车窗贴了深色的膜,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的视线。
车子平稳地驶离半山别墅区,向着繁华的市中心商业区驶去。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
孟娴欢靠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她拿出的手机,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点开了通讯录。
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通讯录里的名字少得可怜,只有孤零零的五个:孟建国
林美娟
孟承宇
白医生
沈冰块
孟娴欢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讽刺和悲凉涌上心头。
这就是“沈家大少奶奶”的全部社交圈?
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甚至连象征性的“家族群”都没她的位置。
她就像一个被精心包装好、摆放在沈家展示架上的花瓶,除了必要的“标签”,再无其他联系。
她泄气般地放下手机,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反射着冰冷的光,巨大的广告牌上模特的笑容完美却虚假。
昭颜、惊鸿……到底在哪里?在这个庞大而陌生的世界里,该去哪里寻找你们?
她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不出意外,按照她们三人一起穿越的规律,昭颜和惊鸿极有可能也成了沈家的“儿媳妇”——也就是她的“妯娌”,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
但万一……万一出了意外呢?她们可能散落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时空?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必须尽快独立起来,拥有独自生存和寻找的能力。
沈景琛给的钱,是第一步,但绝不能是唯一一步。
“少夫人,到了。”
阿语清亮温和的声音从前排传来,打断了她的沉思。
车子无声地停在购物中心门口。
孟娴欢推开车门,喧嚣的人声、汽车鸣笛声,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作为社恐,这种被人潮包围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感到窒息和紧张。
她尤其害怕被关注,被贴上“沈家少奶奶”的标签成为焦点。
她几乎是立刻转头,对着已经来到她身侧的阿语,声音压得极低。
“别叫我少夫人。在外面……我不想让别人这样看我。”
她还没适应当有钱人,果然是穷惯了。
阿语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困惑,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将这丝情绪压下。
她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温和恭谨,只是换了个称呼:“好的,孟小姐。”
孟娴欢稍稍松了口气。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商场入口走去。
阿语则像一道无声的影子,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孟娴欢知道,这看似自由的出行,身边却始终跟着一道名为“阿语”的隐形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