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和婆婆又聊了几句家常,姜昭颜和宋惊鸿默契地对视一眼,找了个“逛累了想回房休息”的完美借口,成功脱身,一前一后上楼,总算能暂时避开那令人有些窒息的“家庭氛围”。
另一边,孟娴欢在阿语的陪同下,回到了春晓路那栋奢华却冷清的别墅。
车子驶入庭院,孟娴欢的心就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走进大门。
目光下意识地在空旷的客厅里搜寻了一圈,没有那个高大冷峻的身影。
他不在家。
孟娴欢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几乎要软倒在玄关。
太好了……暂时不用面对那个男人,不用解释今天“倒胃口”的言论。
她劫后余生般长长舒了口气。
她状似随意地问候在一旁的管家: “沈景琛……去哪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管家恭敬地回答:“夫人,少爷去公司处理紧急事务了。”
“嗯,我知道了。我回房间休息。”
孟娴欢垂下眼睫,低声应道。
和闺蜜相聚时强撑起来的那点精神气,在回到这个冰冷的“牢笼”后,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巨大的疲惫感和孤独感再次将她淹没,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回到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瘫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背靠着床沿,这才掏出手机。
刚一解锁,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就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屏幕上瞬间弹出一连串未读信息。
惊鸿:“娴欢娴欢!到家了吗?!” (发送于15分钟前)
惊鸿:“到家了记得说一声哦!报个平安!”(发送于10分钟前)
昭颜:“怎么样?你老公……没为难你吧?”(发送于8分钟前)
昭颜:“看到消息回一下。”(发送于5分钟前) ……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为难”、“欺负”这些字眼,孟娴欢苍白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意。
欺负?
沈景琛那样的人,恐怕根本不屑于用这种低级手段。
她指尖微动,快速回复: “没事,放心。我到家了。沈景琛不在家。”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三秒,手机屏幕猛地亮起。
宋惊鸿的微信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
孟娴欢连忙接通。
“诡秘诡秘!呼叫娴欢宝!”
屏幕那头立刻出现了宋惊鸿那张明媚张扬、写满关切的脸蛋。
镜头晃了一下,姜昭颜冷静却同样带着担忧的脸也挤进了画面。 “怎么样?真没事吧?”
姜昭颜追问。
三个人隔着屏幕再次“相聚”,孟娴欢看着好友熟悉的脸庞,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刚刚沉入谷底的心情仿佛被注入了暖流,一下子又轻快了不少。
“真没事,他还没回来呢。”
孟娴欢笑了笑,宽慰她们。
“我跟你说哦!” 宋惊鸿抢着报告好消息,“我们刚才跟婆婆说了!她答应会让沈老大把你接回来的!过段时间你就能‘刑满释放’啦宝!”
孟娴欢眼睛亮了一下,这确实是个好消息。
这时,姜昭颜忽然开口,语气认真: “我打算找个班上。”
“啊?”
宋惊鸿和孟娴欢同时一愣,镜头里的两张脸都写满了诧异。
姜昭颜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 “嗯……在家待着有点无聊,还是想找点事情做。总不能真当个无所事事的米虫吧。”
她前世就是事业型女性,让她整天逛街喝茶装贵妇,实在有点难熬。
“这才第一天啊姐姐!”
宋惊鸿震惊地叫出声,表情夸张,“你这就要开始卷了吗?!给我们这些咸鱼留条活路啊!”
孟娴欢也被姜昭颜这超前的“事业心”惊到了,但随即,一个深埋心底的念头也冒了出来。
她看着屏幕里的好友,轻声却坚定地说: “那……我想继续学画画。”
画画。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唯一真正热爱、却始终求而不得的梦想。
没死之前,她是个孤儿。
三岁那年被像丢垃圾一样扔在福利院门口,脑海里连父母模糊的影子都抓不住。
在福利院里,她也是那个最不起眼、最容易被欺负的孩子。
磕磕绊绊地长大一点,靠着有好心人不定期的微薄捐款和福利院那点稀薄的资源勉强活着。
她记得自己很小就学会了捡瓶子、卖废纸。
别的孩子在外面玩耍时,她就在角落里默默分类那些脏兮兮的瓶罐。
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她都一分一毛地仔细存起来,只为了能稍微减轻一点未来上学时的压力。
偶尔,她最大的奢侈,就是能用攒下的极少一点钱,去买最便宜的铅笔和粗糙的画纸。
她对着破旧图书上的图案,或者窗外的一草一木,偷偷地、笨拙地模仿。
说不上画得多好,线条歪歪扭扭,色彩也单调。
但上初中时,她鼓起勇气画的黑板报,竟然意外地拿了全校第二名。
那天,她捏着那张轻飘飘的奖状,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很久。
那是她灰暗童年里,为数不多的、属于自己的光。
寒冷的雪夜,路灯昏黄的光晕下,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街边的长椅上,哭得撕心裂肺。
雪花无声地落在她单薄的旧羽绒服上,头发上,凝结成一层白霜,让她看起来像个一夜白头的小老太。
“妹子,你怎么了?大过年的,一个人在这儿哭?”
两个清脆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是刚买完烟花路过的宋惊鸿和姜昭颜。
宋惊鸿率先弯下腰,带着北方女孩特有的爽朗和关切问道。
孟娴慌慌张张地用早已冻僵的袖子胡乱擦着脸,抬起头,露出一张被眼泪和寒风蹂躏得通红、写满无助和窘迫的脸。
“我……我没事……”她声音沙哑,习惯性地想拒绝别人的好意。
“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像没事。”
姜昭颜皱紧了眉头。
她注意到孟娴欢身上那件根本不保暖的羽绒服,脖颈间空荡荡的,被冷风吹得通红。
她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脖子上那条还带着体温的、柔软蓬松的羊毛围巾,仔细地围在孟娴欢冰冷的脖子上。
“有什么难处就说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上你呢?”
她的声音比宋惊鸿更柔和,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脖子上突如其来的温暖,和陌生人释放的、不带任何目的的善意,像一把钥匙,瞬间击溃了孟娴欢所有伪装的坚强。
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更加汹涌地往外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谢谢你们……” 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我……我存了两年的钱……全……全被偷了……那是我……是我下学期的……”
话没说完,巨大的绝望和窒息感再次攫住了她,她哭得浑身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