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苏然，你站远点，我来。”
江豪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玉盒，神情严肃地递给苏然。
“这血心树被迷雾污染后，邪得很。宗门典籍里说，采摘果实绝不能超过总数的一半，否则就会发狂攻击靠近的所有活物。我数过了，这树上总共二十颗果子，咱们最多拿十颗。”
他深吸一口气，又叮嘱道：“等会儿我摘，你拿着盒子在后面接住，千万别碰到树身。”
苏然接过温润的玉盒，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
“好。”
他退后两步，看着江豪如临大敌般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一半？
那只是普通修士摸索出的经验罢了。他们敬畏这被污染的灵植，所以定下规矩，以为是一种交换。
但在苏然眼中，这棵树的本质一清二楚。
江豪并不知道身后的苏然在想什么。
他摒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手。
他的动作很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片区域太安静了，只有风吹过林间发出沙沙的响声，更衬得气氛诡异。
咔。
一声轻响，第一颗血心果应声而落，精准地掉入苏然手中的玉盒。
江豪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他回头冲苏然比了个手势，又扭过头去，继续采摘第二颗。
一颗。
两颗。
......
第八颗。
第九颗。
过程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江豪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些。他擦了把汗，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苏然低声道：“看来今天运气不错，还差最后一颗，咱们就能回去交差换贡献点了。”
苏然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能感觉到，随着每一颗果实被摘下，血心树周围那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正在一丝一丝地增强。
江豪并无察觉，他再次探出手，目标是那第十颗，也是最后一颗血心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果蒂的一瞬间。
“嗡！”
整棵血心树猛地一颤，那原本暗红色的树干上，瞬间浮现出无数道漆黑的纹路，如同暴起的青筋。
“不好！”江豪脸色煞白，想也不想，转身就拉住苏然的手腕，嘶吼道：“快跑！”
哗啦啦！
话音未落，他们身后那原本静止的血心树，仿佛活了过来。数十根粗壮的树枝如同黑色的毒蟒，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朝着两人疯狂抽打过来！
“怎么会这样！”江豪一边死命拉着苏然狂奔，一边难以置信地大喊，“我没碰它啊！也只摘了九颗，还不到一半！”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明明严格遵守了宗门的规矩，为什么这鬼东西还是发狂了？
“别管了，跑！”
苏然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与江豪的惊慌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根本没回头看，但那数十根树枝的轨迹，却清晰地映照在他的脑海里。
太慢了。
在他眼中，这些看似迅猛的攻击，充满了破绽。
但他的身体跟不上。
练气五层的修为，肉身凡胎，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闪避和反击。
“砰！砰！砰！”
两人身侧的地面被树枝抽出一个个深坑，碎石泥土四处飞溅。江豪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被苏然一把扶住。
但就这么一耽搁，更多的树枝已经从四面八方合围过来，如同一张正在收紧的巨网，彻底封死了他们的退路。
阴影笼罩下来，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完了。”
江豪看着眼前密不透风的枝条牢笼，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猛地一咬牙，用力将苏然朝包围圈外一个相对薄弱的缺口推去，用尽全身力气吼道：“苏然，你跑！我帮你挡一下！记得回去告诉执事，这树有问题！”
说完，他竟转身抽出腰间的短剑，摆出一个决死冲锋的架势，准备为苏然争取那转瞬即逝的生机。
然而，他预想中苏然逃离的景象并未发生。
被他推出去的苏然，仅仅退了两步就站定了。
苏然没有看江豪，也没有看那些即将临身的恐怖树枝，而是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的，是天。
是那轮被金色光芒彻底压制，凡人肉眼根本无法看见的，另一轮太阳。
——渊火之主。
重生之后，这股力量沉寂在他的灵魂最深处，与头顶那轮只有他能感应到的黑色太阳遥相呼应。
白天，金色太阳主宰一切，渊火的力量被压制到最低点，调动起来异常吃力，如同在万丈深海中试图点燃一根火柴。
但现在，顾不上了。
“借......一点。”
苏然在心中低语，他的精神力像是变成一根看不见的丝线，触碰到了那片永恒的冰冷与黑暗。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悸动传来。
苏然的身体没有丝毫变化，他周围的空气却似乎在一瞬间凝固了。
那股阴冷的邪异气息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比血心树散发出的邪气，要纯粹、要古老亿万倍！
如果说血心树是一头被污染的疯狗。
那么此刻的苏然，就是一头刚刚睁开眼睛的，史前巨兽！
正在疯狂抽向江豪的数十根树枝，在距离他后心不到半尺的地方，猛地僵住了。
紧接着，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整棵狂暴的血心树，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愤怒，不是狂暴。
是恐惧。
是源于生命层次最底层的，最纯粹的颤栗！
哗啦啦！
那些狰狞的树枝，疯狂缩了回去，紧紧地贴在树干上，瑟瑟发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江豪还保持着赴死的姿势，可预想中的剧痛和死亡迟迟没有降临。
他愣愣地转过身，正好看到血心树“屁滚尿流”般收回所有枝条的一幕。
“这......这......怎么回事？”
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走。”
苏然的声音把他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啊？哦！对，快走！”
江豪如梦初醒，赶紧拉起苏然的手，头也不回地就往林子外跑。
可跑了两步，他却被苏然拉住了。
“等等。”苏然的声音很平淡。
“等什么等！还不快跑！万一它又发疯了怎么办！”江豪急得满头大汗。
苏然没有理会他的焦急，而是转过身，重新看向那棵正在瑟瑟发抖的血心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它好像......在怕什么。”
江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不对劲。那棵树抖得太厉害了，哪有半分刚才的凶残。
“怕？怕什么？”
“或许，是怕我吧。”
苏然说了一句让江豪完全听不懂的话，然后松开他的手，径直朝着血心树走了过去。
“苏然！你干什么！危险！”江豪魂都快吓飞了，急忙伸手去拉，却拉了个空。
只见苏然走到那棵一动不敢动的血心树前，根本没有去摘，而是直接拔出了腰间那柄用来劈柴的砍刀。
寒光一闪。
咔嚓！
一根挂满了血心果的枝干，被他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
树枝掉在地上，上面挂着至少七八颗血红的果实。
而那棵血心树，被砍断一根主枝干，非但没有反抗，反而抖得更厉害了，仿佛在磕头求饶。
江豪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看着苏然闲庭信步般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树枝捡起来，扛在肩上，然后朝他走来。
“愣着干什么。”
苏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稀松平常。
“走了，回去交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