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瘫软在男人滚烫坚实的怀抱里,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只是指尖依旧冰凉,依附着他汲取最后一点支撑。
一只带着薄茧、异常温热的大手,带着一种与方才暴戾截然不同的、近乎安抚的力道,缓缓抚过她汗湿滑腻的背脊。
指腹所过之处,如同带着微弱的电流,驱散了一些冰冷,却也勾起了更深层的悸动。
那只手随后上移,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拂开黏在她汗湿脸颊和颈侧凌乱纠缠的发丝,露出她苍白失神、泪痕狼藉的脸。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赵怀山的声音就在她耳畔响起,灼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林晚的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
让她无地自容。
她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散发着强烈男性气息和淡淡硝烟味的胸膛,像一只寻求庇护的鸵鸟,不敢去看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她精疲力竭,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视线越过男人宽阔的肩膀,投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京城璀璨的万家灯火如同流淌的星河,将深沉的天幕映照得如同白昼,填满了这座庞大冰冷的城市每一个角落。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宿命般的窒息感,沉沉地压了下来。
赵怀山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和逃避。
他一手依旧松松地环着她汗湿滑腻的腰肢,任由她像藤蔓般缠绕依附,另一只手探向床头柜。
片刻后,一点橘红色的火光在昏暗中亮起,随即是淡淡的烟草气息弥漫开来。
他拥着她,靠在宽大柔软的床头,姿态慵懒地吸了一口烟。
袅袅的烟雾模糊了他冷峻的侧脸轮廓,也模糊了空气里浓郁的情欲和羞耻气息。
奢华的地毯上,散落着被撕扯开的宝蓝色丝绒长裙、被随意丢弃的丝袜、揉成一团的男性深灰色便装和衬衫……
如同激战过后惨烈的战场遗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不知过了多久,当指间的香烟燃尽,赵怀山才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带着一种处理公务般的条理,打破了令人心慌的沉默。
“舍不得起来?”
他垂眸,看着怀里依旧像一滩水般瘫软、眼神失焦望着窗外的女人。
林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将视线从窗外那虚幻的繁华收回,重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
那冷硬的下颌线,那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近得让她心悸。
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再次攫住了她。
周正廉的懦弱放弃,苏振国的阴狠算计,曹主任的觊觎,还有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足以摧毁一切的强大力量……
她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小兽,退路已绝。
“你……”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孤注一掷的祈求,“你会帮我的,对吧?”
她紧紧抓住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眼神里充满了希冀和不安。
赵怀山没有立刻回答。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仿佛已经将她所有的恐惧、算计和卑微的祈求都看穿。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又像是在享受她此刻完全的依赖和脆弱。
然后,他伸手拿过床头柜上那部黑色的、样式极其普通的加密电话。
拨通。
“是我。”
他的声音低沉,对着话筒,简洁地下达指令,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以我秘书的名义,联系发改委周正廉局长和曹主任。告诉他们,林晚同志能力出众,形象气质俱佳。近期有一项重要的中外文化交流活动,非她参与不可。就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晚紧张得屏住呼吸的脸,“……人现在在我秘书这里,需要连夜对稿子,确保万无一失。让他们不必等,也不必再找。”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每一个字都如同金科玉律。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随手丢回床头柜,发出轻微的声响。
“好了。”
他言简意赅,仿佛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随即,他环在林晚腰上的手臂松开,另一只手也抽离。
赵怀山不再看她,利落地翻身下床。
高大健硕的身躯在昏暗的光线下展露无遗,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他赤脚踏在厚软的地毯上,走向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动作沉稳而专注,一件件捡起,有条不紊地穿上。
深色衬衫的纽扣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下被一颗颗扣好,遮掩住那片贲张的肌肉。
皮带金属扣发出冰冷的咔哒声。
最后是那件深灰色便装外套,一丝不苟地穿好。
整个过程,他背对着她,没有一丝留恋,也未曾再投来一瞥。
穿好衣服,他走到套房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并未立刻拉开。
他侧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床上蜷缩着、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失神眼睛的女人。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想留几天都可以。”
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房费已经结清,不会有人打扰。”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那个即将离开的背影,那扇门一旦拉开,隔绝的将是一个世界。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不舍,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而微弱,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期待: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赵怀山搭在门把上的手停顿了一瞬。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冷硬的侧脸线条在门廊壁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清晰地传了过来,带着一种冰冷的、斩断一切妄念的残酷:
“我对心在别人那的女人,”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没兴趣。”
话音落下。
咔哒。
门锁开启的声音。
厚重的、隔音极佳的房门被拉开一道缝隙,外面走廊明亮的光线瞬间投射进来,在地毯上切割出一道刺眼的光带。
随即,门被彻底拉开,又在他身影消失的瞬间,被无声地、严丝合缝地关上。
隔绝了光线,也隔绝了那个带来极致毁灭与短暂庇护的男人。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的昏暗。
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和她自己失序的心跳。
林晚裹着被子,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她最后一点虚妄的幻想。
心在别人那?
周正廉?
那个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将她献祭出去的男人?
一丝冰冷而自嘲的弧度,缓缓爬上林晚苍白的嘴角。
她蜷缩得更紧,将自己深深埋进那还残留着他体温和气息的被子里,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虚假的慰藉,又像是想将自己彻底藏匿起来。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星河,永不熄灭。
而房间内,只有无边的寂静和一片狼藉的余烬,如同她此刻彻底失守的内心和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