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把自己卖进蒋家抵债的第三年，我决定离开蒋霄。
我想办法弄来一只慢性毒药，将它注入身体后，一个人走到了桥边。
我以为这样可以清净的死去，可一辆迈巴赫划破雨幕停在我的身边。
车窗降下，露出让无数女人痴迷的清冷眉目：
“带夫人上车。”
我被丢入车内，身上的雨水弄得昂贵的真皮座椅一片狼藉。
蒋霄拦腰将我放在他的腿上，捏住我的下颌一点点为我擦净头上的水渍：
“如果你真的要寻死，也应该选隐蔽的方式。”
“否则，我永远会比死亡先一步来到你身边。”
“是吗？那这次你恐怕来晚了。”
看着我口中涌出的血，蒋霄少见的慌了神：
“顾迟月，你没有偿还完带给小璇的罪孽，我不允许你死！”
他叫来了最顶级的医生，但于事无补。
我的意识慢慢沉沦，恍惚间想起了改变一切的那个夜晚。
蒋霄站在烟火下温柔的笑看我，手机不停震动他却没有查看。
后来，他觉得是因为我任性，才让他错过周璇在大火中最后发出的求助短信。
我应该用一生来偿还这个过错。
我想，我已经还清了。
可再睁眼，我竟然又回到了和他相遇的第一天。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如同夏季带着露水的青柏，笑着冲我招手。
但我却如同见鬼一般慌乱逃掉。
这一世，我和他绝不能再有任何牵扯。
01
我一口气跑出了很远，才狼狈地扶着路边的香樟树，环顾四周。
上一世的今天，我不小心掉落了一支画笔。
蒋霄捡到后笑着递给我：
“同学，你的笔掉了。”
仅仅是那一眼，我就无可救药地沦陷了。
我不知疲倦的跟在他的身后，只为了能换来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可他对我，始终是疏离的。
我却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足够热情，总有一天能融化这座冰山。
我把所有的少女心事，都分享给了我最好的闺蜜，周璇。
我拉着她一起去看蒋霄打篮球，指着球场上那个最耀眼的少年，骄傲地说：
“看，那就是我喜欢的人。”
我满心欢喜地，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介绍给了彼此。
可我没有发现，蒋霄在看向周璇时，那清冷眉目中一闪而过的温柔。
也没有发现，周璇在提起蒋霄时，眼中那欲言又止的闪躲和复杂。
他们之间，早已有了我不知道的暗涌。
而我，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我二十岁生日那天，鼓足了勇气，向蒋霄发出了邀请。
“蒋霄，你今晚...能来陪我过生日吗？”
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各种理由拒绝我。
可他竟然答应了。
他特地准备的烟火在夜空中接二连三地炸开，绚烂夺目，亮同白昼。
我站在烟火下，痴迷地看着他被火光映照的清冷侧脸。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甚至还傻傻地仰着头问他：
“蒋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烟火？”
但那晚所有的烟花，全都是勿忘我的样式。
那是周璇最喜欢的花。
蒋霄没有回答我，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和我喝酒。
在酒精和漫天烟火的催化下，我借着酒劲吻上了他。
“蒋霄，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本意是想借着我的生日给周璇表白。
可周璇没来。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选择了同意和我在一起。
可虚幻的幸福就像是脆弱的肥皂泡，连半个晚上都没维持。
他刚拿起了手机，就看到了来自周璇的求助短信。
周璇在宴会开始前，被困在了一场突发的大火中，一直在向他求助。
“蒋霄，救救我。”
“蒋霄...我好怕。”
可是他却在陪我过生日，永远地错过了救她的机会。
这一切，都成了我的罪孽。
他觉得，如果不是我任性地非要他来参加这场该死的生日宴。
如果不是我在宴会上霸占了他所有的时间和注意力。
他一定能看到那条短信，也一定能救下周璇。
所以，蒋霄毕业后接手家族企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垮了我家的公司。
我从云端跌入泥泞。
我父母受不了打击，双双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我跪在地上求他，求他高抬贵手，放过我的父母。
他站在我面前，以前清冷温柔的少年居高临下地审视我：
“顾迟月，卖身给我。用你自己来还债。”
为了父母高昂的医药费，我别无选择。
我把自己卖进了蒋家，成了他的契约妻子。
我以为这样就能换来父母的平安，可是，他们还是死了。
就在我和蒋霄领证结婚的第二天。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蒋霄的手段。
我只知道，我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此后，蒋霄更是将我软禁在他的别墅里，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我一次次怀孕又被他带去流产，也无数次看他拥住各种神似周璇的女人热吻。
他用各种极端的方式惩罚我，甚至将我慢慢逼到精神失常。
他要我用一生来偿还我的过错。
可我当时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直到第一次割腕未果，他才像恩赐一般，掐着我的脖子，告诉了我真相：
“顾迟月，如果那天不是你，我就有机会救下小璇。我爱的从来都是周璇，而你注定用一生偿还你的罪孽。”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再次抽痛起来。
我捂住胸口，沿着香樟树缓缓蹲下身。
既然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错误，那最好就不必再开始。
02
我以为，只要躲开了那场孽缘的开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一个月后，周璇冲进了我的画室。
她脸上带着属于热恋中少女的羞涩和光彩，抓着我的手说：
“迟月，我恋爱了！”
我泛起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是...是吗？恭喜你。”
“你猜猜是谁？”
她调皮地冲我眨眨眼，不等我回答，就幸福地宣布：
“是蒋霄学长！他向我告白了。我们在一起了。”
周璇后面又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甚至有些想笑，笑自己前世的愚蠢。
我以为是我把周璇带到了他面前。
原来，无论有没有我，他们都会相遇。
他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始终都是个多余的绊脚石。
“迟月？迟月？你怎么了？”
周璇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神思。
我这才发现，我的脸上冰凉一片，满是泪痕。
我慌乱地擦掉眼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我没事。我是太为你高兴了。”
这一世的目的，不就是成全他们，让我自己远离这个旋涡吗？
这就够了，他们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从这天起，他们开始出双入对。
校园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能看到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
但周璇总习惯什么事情事情都带上我一起，我只能一次次地找借口拒绝。
可这天晚上，周璇又找到了我：
“迟月，今晚阿霄的朋友们组了个局，在暮色会所。”
“你一定要陪我一起去。我第一次见他那么多朋友，我有点紧张。”
我下意识地摇头：
“周璇，我...”
“好迟月，你就陪我去嘛。”
她拉着我的胳膊撒娇，用柔软又依赖的眼神看着我：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去，我一个人怎么办？就当是陪陪我，好不好？”
“...好。”
我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字，终究还是没能推辞开。
我陪着周璇准时来到暮色。
包厢里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蒋霄和他的一群朋友已经到了。
周璇一见到他，立即像一只快乐的蝴蝶飞奔过去，坐在他身边的位置。
“阿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迟月。”
蒋霄淡淡地扫过我后点点头，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主动坐到离他们最远的位置，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晚宴是精致的西餐，一道煎鹅肝配黑松露端到了所有人面前。
周璇刚拿起刀叉，蒋霄就皱了皱眉。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示意侍者。
“她不吃内脏，换一份牛排。”
周璇惊喜地抬头看他：
“阿霄，你还记得呀？”
蒋霄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牛排接到自己面前，仔细切好后再放在周璇的面前。
对刀叉并不熟练的周璇感激地冲他一笑，低头小口吃了起来。
我沉默地切开自己面前的鹅肝，心里泛起一丝丝涩意。
我对辣椒过敏，但前世，蒋霄只会看着我吃辣后脖子上的红疹，嘲讽我：
“顾迟月，你还真是金贵。”
原来爱与不爱是那么明显，只有我前世傻到没看出，成了他们爱情的祭品。
眼看宴会进程过半，我像尽早离开，所以站起身对周璇说：
“我可能有点喝多了，有点头晕。想去休息一下。”
周璇站起来，连忙想扶我：
“迟月，我陪你吧。”
我连忙摆手拒绝，让她继续玩，准备自己找个机会趁早回学校。
可离开之前，我却注意到，蒋霄拇指正在无意识地摩擦着无名指。
这是蒋霄和我结婚后，有了婚戒才会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难道他也重生了？
那他...这次会放过我吗？
我完全不敢再想了，急匆匆的往外跑，冲到电梯里。
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
蒋霄静静地站在电梯门口看着我。
他不像平时在周璇面前的清冷温柔，完全是前世婚后阴冷的模样。
我连连后退，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在了电梯轿厢上才结结巴巴地开口：
“蒋总...我身体真的不舒服，我...我要先回去了。”
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牢牢地禁锢住了我。
上一世他思念周璇无比暴戾时，生生折断我的手臂，又命人接回去的手段。
让我对他的恐惧立即如跗骨之蛆般爬满全身，我疯狂挣扎：
“你放开我！蒋霄你放开我！”
他没有放，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顾迟月。你也回来了，对吧？”
03
我一下子慌了神，被他一步步逼入电梯的死角。
“不用装了。既然重来一次。我只希望你能扮演好你现在的角色。别让小璇不开心。记住。这是你欠她的。”
他打断我，俯身靠近，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她因为你不在，很紧张。收拾一下，回去陪她。”
他说完，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黑眸瞬间恢复了冷漠。
他利落地转身，按下了开门键走了出去。
我却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在地。
重来一次，我没有再去招惹他，甚至连话都没和他说过一句。
为什么他还是固执地认为，我欠周璇，我还是那个罪人？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璇发来的消息：
“迟月，你还好吗？怎么去那么久？”
我看着那行字，连忙擦干了眼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至少现在，我不敢随意忤逆蒋霄这个疯子。
我重新推开包厢大门，里面的气氛正热烈到顶点。
所有人都围在一起，起哄着人群中央的蒋霄和周璇。
“周璇，我喜欢你。毕业后嫁给我好吗？”
周璇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愿意！”
人群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口哨声。
周璇开心地扑进了蒋霄的怀里，在抬头时正好看见站在人群外围的我。
她开心地拉着蒋霄，朝我跑了过来。
“迟月！你看到了吗！阿霄他...他跟我求婚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不管不顾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迟月，我好幸福！”
“你也一定，一定要拥有自己的幸福，拥有一个爱你的人。”
我沉默地回抱住她，点了点头：
“会的，我们都会幸福的。”
可蒋霄在听到这句话时，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周璇看到他一瞬不瞬盯着我的样子，捏住我手臂的动作逐渐用力。
但我抬起头，她依旧是那张幸福又甜蜜的笑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宴会结束后，蒋霄开车，送我和周璇回学校。
到了宿舍楼下，周璇解开安全带，在蒋霄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阿霄，那我先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蒋霄的表情柔和了一瞬，点了点头。
我飞快地推门下车，一秒都不想多待。
周璇站在路边，一直挂着笑容，朝车里的蒋霄挥手。
直到那辆迈巴赫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夜色中，周璇才突然叫住了我，
路灯下，她静静地看着我，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喜悦和甜蜜。
“顾迟月。你也喜欢蒋霄吧？”
04
周璇的询问，像一盆冰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不，我没有。”
我慌乱地摆手否认。
可周璇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顾迟月，我只是你希望你记住，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蒋霄是我的爱人。我不希望你做出什么让我们都后悔的事情。”
从这晚开始，周璇不再来找我，我也尽力避免和他们俩遇见，甚至连续很多天都没再见过他俩。
很快，到了我的生日。
我害怕上一世那糟糕的一天重演，所以提前跟学校请假，躲回家里。
爸爸妈妈看我回来，很高兴，想为我办一个生日宴会。
我立即拒绝了他们。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
可傍晚时分，妈妈却在楼下喊我：
“迟月，有位姓蒋的同学找你。”
我立即地冲下楼，蒋霄果然就站在我家门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满身寒气。
见我走到他面前，他手里捏着的烫金请柬毫不犹豫的砸向我的脸：
“顾迟月。为什么这辈子，你还是不想放过小璇？”
我脸颊火辣辣地疼，只能不明就里地打开请柬查看。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顾迟月小姐二十岁生日宴邀请函。
可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立即否认道：
“这不是我做的！我根本没有办什么生日宴会！”
“你还想狡辩？”
蒋霄冷笑一声，又甩出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一堆汽油桶。
“我的人，今天下午在小璇的宿舍楼外，抓到了一个准备纵火的人。”
“他指认，是你让他这么做的。”
“顾迟月，你怎么会这么歹毒！难道害死小璇一次还不够吗？！”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冰冷的大手就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
“咳...咳...”
窒息感瞬间传来，蒋霄脸上的愤恨已经到达了极致。
他真的想杀了我。
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绝望和荒谬感将我彻底淹没。
“蒋霄...就算我真的对你不死心...”
“又怎么会...玩弄一个...你已经知道的手段？”
蒋霄掐着我脖子的手，猛地一僵。
他眼中的杀意退去了一点，换上了审视和怀疑，但最终缓缓放开了我。
我瘫倒在地，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这件事，我会去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依旧冰冷。
“顾迟月，你千万别让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
“也幸好，这次小璇没有出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了急促的震动声。
蒋霄的脸色一变，立刻掏出了手机，一条来自周璇短信，赫然显示在屏幕上。
“阿霄，救救我。”
2
05
蒋霄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双目赤红地看向我：
“顾迟月！这就是你的第二套方案？将我骗过来，让我错失救小璇的机会。又用这些说辞让我相信，这一切跟你都毫无关系！”
“你以为掉两滴眼泪，我就看不出你歹毒的心思吗？！”
他根本不听我辩解。
可是我从看到那条求助短信时就已经明白了。
从请柬，到纵火未遂，再到这条求救短信，俨然是专门为我设下的天罗地网。
“蒋霄，如果你这次不想周璇再出事，你就应该快点去救她，而不是一直在这里和我争执。”
意识到自己忙中出错的蒋霄，身体猛地一僵。
他下一秒就甩开我，疯了一样地冲向他的车。
我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迈巴赫以两百的时速在城市道路上飞驰，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们带到了目的地。
可周璇所在的画室已经是一片火海。
蒋霄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竟愣在原地。
上一世，错过一切的绝望，让他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但火势越来越大，我直到不能再等了。
这样下去，周璇真的会又一次死在里面，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我咬紧牙关，朝着火场入口就冲了过去。
“你干什么！回来！”
蒋霄猛地回神，本能地伸手拉住了我。
我狠狠地甩开了他。
“滚开！蒋霄！”
不管是出于证明自己清白，以摆脱蒋霄的目的。
还是过去那么长时间，对周璇的友谊，在这一刻我都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再管他，一头扎进火场之中。
“咳咳...咳...”
浓烟瞬间灌满了我的口鼻，呛得我眼泪直流。
“周璇！”
“周璇！你在哪里！”
我用袖子捂住口鼻，拼命地在火场里寻找。
但烟雾太大，周围又都是火焰吞噬其他东西时发出的噼啪作响的声音。
我一时间之间不仅找不到周璇，还迷失了方向。
我几乎绝望时，才终于在一个倒塌的画架下，找到了几乎昏迷的周璇。
“醒醒！周璇！”
她已经昏迷了，怎么叫都恢复不了神志。
我只能狠狠给了她两巴掌。
她咳出一口黑烟，勉强睁开了眼睛。
“迟...月？”
“别废话！快走！”
我没有时间跟她解释，抓着她的胳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往外拖拽。
火势已经蔓延到了门口。
头顶的房梁发出了咔咔的断裂声。
“小心！”
就在我们即将冲出门口的瞬间，一块燃烧着的木质房梁，带着炙热的风，朝着我们当头砸下！
我来不及思考。
我猛地转身，将周璇狠狠地推向前方安全的开阔地带。
但自己却被这块房梁直接砸趴在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滋啦…
皮肉被烧焦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剧痛也从后背和手臂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我甚至能闻到我自己身上散发出的焦糊味。
“迟月！”
我听到了周璇在外面惊恐的尖叫。
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了两步，但还是始终摆脱不了房梁的重量。
站在火场外的蒋霄震惊地看着我。
他似乎没有想到，最后拼尽一切去拯救周璇的，居然会是我。
我甚至将最后的逃生机会也给了周旋。
但我没有力气再去揣测他的想法了，伤势和脱水让我的情况越来越糟糕。
我倒在了脱离火场前的最后一刻。
06
“不！”
蒋霄目睹这一切，眼睛瞬间充血爆发出一声绝望地嘶吼。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火海，想要将我救出。
可是又一根横梁当头砸下，横亘在他和我之间。
火焰瞬间窜起几米高，彻底阻断了他救人的道路。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消防队员及时赶来，幸好我倒下的位置清晰又属于外围，他们很快扑灭了我周围的火焰，将我救出。
我被紧急送往医院。
经过一番紧急的抢救和检测，最终确认我的后背和手臂都是三度烧伤。
而周璇，她被我推了出去，只有轻微的烟雾吸入，正在观察。
确认周旋没事，我终于放心晕厥过去。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当我醒来时，鼻腔里都是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蒋霄就坐在我的床边，有些出神地盯着我缠满绷带的手臂。
一向很是在意外表的他，少见地没有回去换衣服。
现在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满身烟灰，眼底还布满了血丝。
我的喉咙干得像要冒火，只能动了动手指：
“水…”
他察觉到了我的动静，猛地抬起头，连忙端来一杯水慢慢喂我喝下。
医生检查后，告诉他我整体的回复情况还算不错。
不过因为伤势过重仍然有残疾的可能。
等他们走后，蒋霄有些颓丧地坐在我的病床边：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救她？”
“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在了火海里？”
我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的平静，似乎比火焰更能灼伤他。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
“如果这就是你今生想让我愧疚，用来报复我的手段...”
“那你成功了。”
他半垂下眼睑，将脸埋入自己的掌心之中。
我看着这个我爱了两辈子，也恨了两辈子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蒋霄。我想你搞错了，这一世我只希望，我的后半生，跟你不再有任何瓜葛。”
蒋霄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他抬起头想要继续说什么。
这是，病房的门却被敲响了。
是他的助理。
助理目不斜视，专业又冷静的进来汇报。
“小蒋总，按照您吩咐的，我们已经及时封锁了现场。”
“因为消防介入及时，火势控制得很好。现场的关键证据，都保留下来了。”
07
助理把一份文件袋，递到了蒋霄的手中。
“蒋总，这是火场监控复原的画面，还有那个纵火犯的最新口供。”
蒋霄打开文件袋。
里面是几张高清的照片。
照片上，周璇戴着帽子和口罩，鬼鬼祟祟地提着一个汽油桶，走进了画室。
她自己洒了汽油，又用打火机点燃。
另一份，是那个男人的画押口供。
“...是周璇小姐收买了我。”
“她给了我十万块钱，让我伪造请柬，再故意被您的人抓住。”
“她让我一口咬死，是顾迟月小姐指使我的...”
看完这些，文件袋从蒋霄的手中滑落，散了一地。
他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一时间，愤怒和错愕在他脸上交织。
他猛地站起身，抓住了助理的衣领：
“这些都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
助理沉默地点了点头。
蒋霄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难以置信地晃着脑袋：
“原来一切都是骗我的。”
他猛地转身，一脚踹开了隔壁病房的门。
周璇正躺在床上，一脸苍白地接着电话。
看到蒋霄进来，她立刻换上了那副柔弱无辜的表情。
“阿霄，你来了...我好怕...”
蒋霄一言不发。
他走过去，将助力从地上捡起来的口供和照片，狠狠地摔在了周璇的病床上。
“你为什么要陷害顾迟月，她跟你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周璇看着那些铁证，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她惊惶地抓住蒋霄的衣袖想要辩解：
“不...不是的...阿霄，你听我解释...”
“解释？”
蒋霄立即甩开她的手，满眼愤恨地怒视着她：
“解释你是怎么自己放火？”
“解释你是怎么收买人，来陷害顾迟月？”
“周璇，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周璇见再也无法隐瞒，埋着头哭泣的声音逐渐变大。
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叫喊：
“是！都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
她赤红着眼睛，瞪着蒋霄和刚刚推进门来的我。
“凭什么！凭什么顾迟月她什么都有！”
“她有优渥的家境，有无条件宠爱她的父母！”
“而我呢？”
她死死抓住床单，面目上只剩扭曲的嫉妒和不甘，：
“我在家里，永远是招娣！”
“是一个不配得到任何爱，只配照顾我弟弟，最后用一笔彩礼帮他换老婆的赔钱货！”
“我活在泥潭里，过得还不如一条狗！”
“阿霄！”
她说到这儿，猛地抓住蒋霄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你的爱，是我唯一的救赎！我不能没有你！”
“可是那天在暮色会所，我看到你看着顾迟月的眼神，不对劲！”
“你明明已经和我求婚了，你为什么还要看她！”
“反正你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不是吗？为什么她什么都要抢呢？”
她泣不成声，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
“我慌了...我真的慌了...”
“我决定赌一把！我用我这条命，赌你的心！”
“如果我死了，就一了百了，反正我这种人，烂命一条！”
“如果我没死...”
她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毒。
“如果我没死，我就可以陷害顾迟月，让你恨她，远离她！”
“阿霄，你会因为愧疚，你会因为失去我的恐慌，永远和我在一起！”
“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甩开我！”
08
周璇的哭喊声，渐渐变成了抽泣。
我和蒋霄也都没再说话。
我们都在这一刻，明白了，上一世的真相，恐怕也是如此。
蒋霄前世的本意是想借我的生日，向周璇表白。
可周璇并不知道他的计划。
她只看到，他蒋霄在陪着我过生日。
她以为，在两个人之间，蒋霄最终选择了我。
所以，出于嫉妒和报复...
她在那一晚，选择了自焚。
最终导致，她失去了生命，蒋霄一生活在阴影里，而我成了罪人。
我们三个人全部输掉的赌局，竟然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荒谬的谎言。
蒋霄缓缓地抬起眼，看向周璇，脸上满是彻底的失望和憎恶。
我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要做什么。
所以立即挡在了他和周璇之间：
“蒋霄，有些事情，做错一次就够了。”
蒋霄愣愣地看着我，最终点了点头：
“好。”
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了支票本唰唰几笔签下了一个数字，撕下来，扔在了周璇的脸上。
“拿着这笔钱走，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脸。”
周璇错愕地看向蒋霄和我。
但蒋霄却闭上眼不再看她：
“拿着这笔钱，立刻出国，永远别再回来。”
09
周璇很快去了国外，从那以后我就没有了她的音信。
倒是蒋霄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我的病床旁边。
他用私人飞机连夜请了过来全球最好的烧伤专家替我看诊。
甚至学会了，笨拙地自己照顾我。
但这些都被我全部拒绝。
晚上，他又端来亲手熬的粥，试图喂我。
我闭上嘴，任由那勺粥凉透，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他僵在那里，拿着碗的手在发抖。
“迟月，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真的希望能够和你重新开始。”
“这一世，一切都还有机会不是吗？”
可是我只是翻个身，不再看他。
蒋霄在我背后默默地叹息一声，最终落寞地走了出去。
我原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没想到第二天，他又带来了一本绝版的画册。
“迟月...你看。”
“这是你上一世找了很久的，莫奈的孤本。”
他把画册摊开，小心翼翼地举到我面前。
我没有睁眼，直接挥手将画册打掉。
那本价值连城的画册，就那样掉在了地上，摔开了页。
蒋霄跪在了我的床边，想要将画册捡起。
可，只是捡了两章，他便将额头抵在床沿，浑身颤抖得厉害。
“迟月，我求你...你看看我...就算你不能原谅我，也看看我好吗？”
医院窗外的阳光刺眼，我平静地和他对视：
“蒋霄。以前，你认为我欠周璇的，我还不清。”
“其实现在也一样你欠我的，你也永远还不起。”
“这一世，我只求你，放过我。”
蒋霄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绝望地看着我，像个被判了死刑的囚徒。
我很快让家里人帮助我办了出院，坐上了父母来接我的车。
从那以后，蒋霄没有再直接出现在我面前。
但是总是习惯于，默默为我提供帮助。
甚至有时候，会在深夜将车停在我家楼下默默注视我的窗台，又在天亮之前开走。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却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是他的执念，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大学很快毕业了。
刚好父亲的海外生育线发展得非常不错。
我和父母决定，举家移民。
这个事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蒋霄还是知道了消息。
在我们一家人提着行李，准备过安检时。
我在回头接行李的瞬间还是看到他的身影。
他穿着那身黑色的风衣，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我。
但我装作没有看到。
只是转过头对着我的父母微笑，和当年那个无忧无虑，还未曾遇见他的顾家大小姐别无二致。
只是他不再是，初见时散发着青柏味道的少年了。
蒋霄站在原地，眼眶赤红，可终究还是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他目送着我，挽着父母的手，走进了登机口。
目送着我的飞机，起航，消失在天际。
不久之后，我在国外一所艺术学院的咖啡厅里，听到蒋霄的死讯。
是一个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听说了吗，蒋霄...就是A大那个风云人物，自杀了。”
“就在去年八月三十日，从那座跨江大桥上跳下去的。”
只有我知道，这一天刚好是我前世自杀地日子。
同学的议论渐渐模糊。
我端着咖啡的手，颤了颤。
可最终，我的心脏，也没有泛起半分波澜。
那个名字，连同他代表的一切地早在我踏上飞机的那一刻，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关掉了手机。
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我的画板上。
“又在发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轻轻放在了我的桌上。
一个温和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是艾利克斯，我的同学，也是......我的新男友。
他顺势坐在我对面，自然地拿过我桌上的铅笔，在我的画稿署名处，帮着我添上了我的名字。
“怎么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我刚才一瞬间的失神：
“又没灵感了？”
我摇了摇头，合上了画板。
“没什么。”
我端起他带来的拿铁，喝了一口，很甜。
“在想晚饭的烧烤要吃什么菜。”
“那可要快点想。”
艾利克斯夸张地指了指窗外：
“安娜她们已经占好烧烤架了，就等我们过去。”
不远处，草坪上，我的新朋友们正笑着朝我招手。
我笑了笑，站起身，挽住了艾利克斯的手臂。
那些旧闻，像上辈子的尘埃，被午后的阳光一照，就彻底消散了。
我的父母昨晚刚和我通过电话，他们正在计划下个月的全家旅行。
我拿起画笔，在画布上调出了最明亮的色彩。
这一世，我终于活成了我自己。
我拥有了阳光，自由，和真正爱我的人。
这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