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已经亮了,谢珣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了,手法很粗糙。
他苍白着唇色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还在狭小逼仄的澡房里。
澡房里女子沐浴过后的用品已经被全部收拾了走,只留下了一张容人半躺的小榻,他就这样被丢在小榻上蜷缩了一夜。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伤口已经有些溃烂恶化,需要重新换药,不然撑不了多久。
“吱呀。”内室的房门被打了松香,开门的时候好闻的气味随着窗外的湖风氤氲进了屋子。
刚抄完经书的宁虞正午睡小憩,妖媚的容颜乖巧的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生出了几分清纯。
谢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子,“姑娘。”
宁虞睡的轻,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她,一双潋滟着水光的眸子一睁开,直直的对上了男人乌黑沉冷的眼睛。
她瞬间就被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拿着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低怒,“谁让你进来的。”
谢珣扫了眼她穿着并不暴露的衣裳,往后退了两步,声音还算温和道,“昨夜实属情况紧急,冒犯了姑娘,想请姑娘见谅。”
宁虞看他这样,想起了昨夜他的狠毒,心底翻了个白眼。
一个不明来历的男人,裹着一层温善的面皮,内里不知道多阴暗歹毒。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轻咳了下嗓子,“我也算救你一命,你把解药给我,赶紧走吧。”
她才懒得管他能不能逃得了。
“我如今伤的太重,还需养两日,劳烦姑娘能帮我找些伤药,走之前自然会把解药奉上。”
“---”
话说得好听,可摆明了还是在威胁她,宁虞心底那叫一个气啊。
“看不到我盘着发?叫我夫人。”
谢珣看了眼女人娇嫩的脸,视线上移,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被盘了起来,看年纪,是刚及笄的。
世子妃?京城里也没几个世子妃,她这个年纪的---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盯着女人看的眼神里多了分难以察觉的晦涩。
宁虞掀开被子下床,从柜子里将青禾昨夜拿过来的药瓶绷带取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昨夜她给他换药的时候,连里衣都解开了,也没看到有什么瓶瓶罐罐,不知道给她吃的是什么毒,她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这里只有金疮药,你将就着用吧。”
谢珣道了声谢,拿着伤药出去了。
宁虞看着他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头,她不会是卷入了什么权势诡谲斗争里吧。
不怪她这么想,因为这男人一看就是那种位高权重的人,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
她仔细回想京城里他这个年纪的达官贵人,怎么都没搜罗出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男人就又去而复返了。
宁虞听到他的话,脸色一拉,“早就过了午饭的时辰了,只有等晚上的时候师傅们送过素食来才有得吃。”
这只是平常寺庙,可这里是护国寺,来的都是达官贵族,想弄点吃的易如反掌,谢珣温和的表情淡了两分。
宁虞看他的脸色,想起昨夜在他身上看到的价值不菲的玉佩,语气软了下来。
“待会儿我去找找,你先藏好吧,要是被外面巡逻的士兵看到了,你我都逃不了。”
宁家没什么实权,世子又死了,她这个世子妃的名头也就是好听,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还是不要得罪死了的好。
“多谢夫人。”
因着刺客的事,护国寺现在戒备森严,青禾也不能下山去采买东西,便只能到厨房拿了些点心回来。
谢珣不喜欢甜腻的吃食,随便吃了两口果腹。
“小姐,我打听过了,消息捂得很严实,只说是有刺客暴动,具体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听说太子妃昨夜被秘密护送回了东宫,而且事发后在寺庙里的人,不论什么王公贵族,都被留在了寺里。”
宁虞坐在凳子上,听着青禾在她耳边低语,眉头蹙了起来。
太子再怎么权势滔天,也不能因为刺客暴动把这么多人全困在寺里,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如此大动干戈,难道是因为那个男人刺杀太子?
不对,那个男人看起来像个权贵,即便是朝堂政敌,也不会亲自动手,一旦被查出来,刺杀太子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小姐,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朝廷搜查的罪犯,我们窝藏罪犯---”青禾害怕的小声道,“这可是死罪啊。”
宁虞垂眼思索了会儿,“你先出去守在外面,有人再过来搜查,就说我病了。”
“是。”
青禾出去后,宁虞看着茶杯里晃荡着的茶水,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院里一片寂静,澡房和内室只隔了一道门,以谢珣的内功,不出意外的听到了主仆俩的对话。
他表情漠然的拢好衣服,将沾着血的纱布放到火盆里烧了,走到了窗边。
宁虞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正透着窗户的缝隙往外头看,还没等她张嘴,人就斜眼看了过来。
“什么事?”
宁虞扫了眼地上的火盆,拿帕子捂着鼻子,“你在这儿烧火是想把人都吸引来吗?”
“---”
见他不说话,宁虞走过去将火盆盖上,嘱咐道,“外面现在全是搜查巡逻的禁军。”
意思就是你别给我找事,谢珣浸润官场多年,哪能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
“夫人贵处何地?”
“嗯?”
谢珣轻轻关上门窗,“昨夜幸得夫人出手相助,汝受大恩,定结草衔环登门拜谢。”
宁虞瞬间警惕心起来了,打听她做什么?
“不必了,你把解药给我就行。”
“此药发作很慢,也没有任何痛苦,离开之际会将解药奉上,夫人不必着急。”
“---”
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宁虞不想跟他废话了,她猜,他大概率是不会给她解药的,但告发了他,对她也没有一丁点好处,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权衡利弊下的选择是明哲保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