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漪何等敏锐，王大福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反倒让她起了疑心。
她柳眉微挑，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紧闭的殿门，指尖把玩着腰间羊脂玉坠，声音里带了点促狭：
“忙着？我皇兄忙着什么呢，连亲妹妹都见不得了？”
话音未落，她已侧身避开王大福的阻拦，皓腕一抬，抬手就要去推那扇门。
“公主不可啊！”王大福被唬得魂飞魄散，忙不迭张开双臂死死抵着门板，声音都带了颤。
殿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知棠额角沁出的热汗顺着鬓角滑落，沾湿了耳后一小片肌肤。
她偏过头，两颊红得像染了桃花醉，声音细若蚊蚋：“陛下……外面有人来了。”
楚凛渊低笑一声，指尖仍暧昧地蹭过她颈侧，惹得她身子一阵轻颤。
他抬手，指腹轻轻拭去她下颌的汗渍，指尖的温度烫得她心慌。
“怕了？”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戏谑，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怕被人瞧见？”
不等她应声，他已微微俯身，唇几乎要贴上她的耳垂，吐字间带着湿热的痒意：“怕了，就乖乖听朕的话。”
楚凛渊松开箍着知棠腰肢的手，后退半步。
方才墨眸中翻涌的暗潮已敛去大半，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垂手理了理前襟，指腹碾过被两人挣出的褶皱。
“让她进来。”殿内忽然传来楚凛渊的声音，比先前沉冷了数分。
楚清漪闻言，嘴角扬起一抹笑，双手抱于胸前，眼神示意，那傲娇的小眼神分明在说：听见没？还不快让开？
楚清漪推门时带了股风，廊下的花瓣卷进殿内，打着旋儿地落在地上。
“皇兄。”她轻快地唤了一声，目光却像长了钩子，不动声色地在殿内扫了一圈。
她一眼就瞧见楚凛渊站在龙案前，身姿挺拔如松。
而他身后半步远，只见一名宫女垂手侍立，身形纤细，像株被风拂过的细柳，安安静静地敛着气息。
王大福跟在后头，袖管里的手忍不住反复擦了擦，额头沁出的冷汗。
瞧着陛下与知棠姑娘皆是衣衫齐整，并无半分凌乱，想来是还没到那步田地。
什么嘛？
神神秘秘的。
又没有大臣在这儿，讨论什么军国大事。
只有皇兄和一位宫女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楚清漪闻到了八卦的气息，直觉这里面一定不简单。
楚清漪走近了些，终于看清了女子姣好的容颜。
远山黛眉，含春抱柳。
杏眸琼鼻，玉面桃腮。
倒是个美人胚子。
楚清漪眸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心里暗暗打了个转儿。
她这位皇兄素来冷硬，何时对哪个宫人格外留意过？
莫不是真要学那古人，搞什么金屋藏娇的把戏？
这念头刚冒出来，楚清漪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一眼瞥见楚清漪一身男装，月白锦装束着利落腰线，活脱脱一个俊朗少年郎。
楚凛渊眉峰微蹙，语气里带了几分训斥：“堂堂公主，整日这般装束，成何体统。”
楚清漪却毫不在意，反倒挺了挺胸，抬手理了理衣襟，眼底漾着促狭的笑：
“皇兄这话就不对了，你瞧瞧，我这般模样，难道不俊吗？”
知棠垂手立在楚凛渊身后，早听说这位公主性子张扬，是宫里出了名的无法无天。
此刻那点按捺不住的好奇，让她眼角的余光像被风拂动的柳叶，极轻极轻地扫了过去。
匆匆一瞥，又慌忙敛了回去。
一袭月白锦袍，腰间松松系着玉带，衬得身姿挺拔如青竹。乌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疏朗。
美如宋玉，貌比潘安。
知棠把目光悄悄收回，睫羽轻颤了颤。
心里头却忍不住赞一句：
褪去钗环换上男装，竟真有几分朗眉星目的俊气，怪不得传闻里说她能让京中少年都自愧不如。
楚清漪原是先皇膝下的六公主，与当今天子楚凛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传闻六公主楚清漪自小不喜脂粉闺阁，反倒对舞刀弄枪、骑射兵法格外上心，一身功夫连宫中侍卫都要让她三分。
也因这跳脱性子，不肯循规蹈矩。
年十九，早过了婚配的年纪，却耽搁至今仍未定下婚配。
因她的性情和此事，朝中大臣对她颇有微词，民间亦对她议论纷纷。
楚清漪见楚凛渊眉头锁得更紧，反倒笑得更欢。
她几步凑到龙案旁，手肘支着案边，目光却像长了腿似的，又溜到知棠身上。
从袖中摸出把折扇，“唰”地展开，半遮了唇角笑意，只露出双含着促狭的眼，
“皇兄，这位妹妹看着眼生得很，是哪个宫的？”她明知故问，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几分探究。
知棠被那目光扫得浑身发紧，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衣襟里。
楚凛渊淡淡瞥了楚清漪一眼，语气听不出情绪：“朕御书房的宫女，你有话便说，莫要惊扰了旁人。”
“惊扰？”楚清漪挑眉，忽然转身朝知棠走近半步，吓得知棠身子一颤。
她却没再看知棠，反倒对着楚凛渊扬声道：
“皇兄这话说的，我不过是瞧这位妹妹生得俏，想夸两句罢了。倒是皇兄，何时对宫女这般上心了？”
知棠耳尖瞬间烧得滚烫，楚凛渊眸色微沉，正要开口。
楚清漪却像早有预料，“噗嗤”笑出声来，折扇一合敲在掌心，抢先转了话头：“罢了罢了，不逗皇兄了。”
她晃了晃手中折扇，眉眼弯得像含了星子，语气里添了几分期待：
“说正事，皇兄前几日应允我的那柄碎星剑，寻着了没有？”
楚凛渊眉心微松，像是早料到她会提这个，语气淡了几分：
“库房里寻了三日，那剑早年随朕征战时磕损过剑脊，匠人正按着古法修补，再等五日便好。”
“还要五日？”楚清漪顿时垮了脸，折扇往臂弯里一夹，几步凑到龙案边，指尖点着案上摊开的兵书，
“我前儿在演武场试了新练的剑法，正缺一把趁手的短剑，那碎星剑剑身长三尺七寸，分量刚好合我手劲，皇兄你是不知道……”
她眉飞色舞地说着剑法招式，时而抬手比划，腰间玉坠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一身男装反倒衬得那份英气更显。
知棠垂着头，却能听见她话里的鲜活，与御书房的沉静格格不入，却奇异地并不让人觉得唐突。
楚凛渊听着她絮叨，眼底竟藏了点不易察觉的纵容：
“急什么？修不好的剑给你，反倒伤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