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朝,元和七年五月初十,谷石县溪田村。
“娘” “娘”
在长生的连声呼唤喊下月娘终于缓过了神来。
“娘,你怎么了?”
看着眼前不到两岁的长生,月娘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手头的衣服缝好后,收拾好手头的东西。
“没事,走,娘带你去看看奶奶去。”
“水,水......”
姜南脑袋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嘴巴里更是感觉干涩难耐。
不一会,耳边传来一阵声音,说的什么有些没听清楚,只感觉一丝凉意顺着干涩的嘴巴进入体内,然后感觉到一双手将被子给自己裹了个严实。
有了水的滋润,姜南意识慢慢苏醒,耳边又传来孩子的声音,调动浑身的力气想要动一下,费了半天的功夫却是无济于事。
“娘,你醒了?”
姜南一睁眼就对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小娃子见人醒来,就躲在一女子的身后,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姜南这才看向面前之人,只见穿着一件破旧的打了层层补丁的衣服,年龄看上去不大,眼神里满是关切。
姜南的大脑有些回神,看看眼前的人,又打量下周围的环境,这是什么地方啊,屋子里昏沉沉的,一眼望去,可以看清楚屋里所有的陈设,一个字“穷”,两个字“真穷”,这什么时候还有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月娘见姜南不说话,只打量着周围,以为是发现屋子里少了东西,忙解释道:“娘,前些日子,长生他爹出事,您又一病不起,月娘手头实在是没有银两可用,不得已,只用家里的器具抵了些花销。”月娘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姜南这次真的回了神,一团浆糊的脑袋随着一段陌生记忆的进入变得清晰,她就是下个班,休个假嘛,换个地方休息休息而已,怎么就换个时空穿越到陌生的世界呢?
姜南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都干的是什么事啊?
“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月娘这就给你请大夫过来看看,说着交代长生守在床前,就要跨出门去。
“别去,娘就是让自己清醒一下,没事,我缓一会就好。”姜南连忙阻止,就自己刚才打量的情形,家徒四壁的,哪里是能请得起的,如果自己真有事说不得还能回去呢?再说自己感觉好多了,犯不着再因为自己让自己本就空荡的家变得更空。
“行,娘,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厨房烧点粥,一会缓过来了正好用上。”见姜南是真的不用,月娘这才定下心转身出去。
姜南巴不得月娘早点离开呢。
等人离开,姜南又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的老天爷啊,这都是什么事啊”。虽然一现代的她“一大把年纪”,但是吃的好穿的好,过的悠哉悠哉,舒舒服服。现在好了,她真的穿越了,穿越成了“一大把年纪”的死了儿子,家里剩个儿媳带着一个儿子的寡妇婆婆。
我的天,这家里只剩个孙子,哦,还有个年纪不大的儿媳,这样家庭可怎么能撑得住哦。
姜南在床上翻滚了两下,继续扒拉自己的脑袋,意图从自己的脑袋里再扒拉出一些记忆。
姜南原名也是姜南,是大盛朝西南边谷石县溪东村姜童生的五姑娘。
上边还有四个姐姐,听姜母说,当时遇到算命先生,说是姜母这胎怀的是个男娃,可把姜父高兴的,说是姜家后继有人,哪想十月怀胎落地的那刻还是个女娃,至于名字姜父半点提不起心劲,直接男娃南娃的叫着,直到姜母后来下次怀孕如愿有了男娃,才有了名字,南北的南,不过这也值得小小的姜南高兴了半天。
后来嫁给溪田村里的刘家,刘姓在村里是大姓,刘家原来是个猎户,靠山吃山,后来家里条件慢慢变好在村子里盖了房,置了地,日子在村里过的也是数的着的,只是搁不住后来坐吃山空。
到刘家祖父这一代一次上山打猎救了去山上给自家儿子挖草药挣家业的姜父,姜父感激之下就把姜家五姑娘许配给了刘家二儿子刘二河。
本是好事一桩,哪成想等后来刘二河外出看上溪东村村长的三姑娘,和姜南也是一个村里的,回来死活要和姜南取消婚约。
虽说不是姜南的错,不过被人闹着要取消婚约到底是姜南吃亏,后来刘家老头左手搭右手想出个绝妙的主意,牵上自己老三刘三河和姜五姑娘的线。
这样的事,村长家的三姑娘嫁过来在村子里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个清清楚楚,更别说姜南嫁过来天天在一个屋檐下,自己丈夫和自己的弟媳定过亲,这不得膈应人。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刘家分家了,说是分家,其实也就是把自己这一家分出来了,性格软弱的姜南哪是自己二嫂的对手,好在分开后,刘三河捡起来刘家的老手艺,抽空就上山打了猎,慢慢立住了家。
后来,听说刘家又闹了两场,彻底分了家,刘老头和刘老太跟着自家老大,不过这些都和分家后的姜南没有关系,姜南算是过了一段平静日子。
没过两年添了儿子刘守义,刘三河的日子有了盼头,时不时的上山给家里添个进项,家里过的松散些,刘三河又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姜南的日子算是过了舒心,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可惜舒心的日子有些短暂,儿子娶亲没半年,因为雨天路滑,打猎的路上一脚踩空,从山上掉了下去,找了几天不见人影,只找到了刘三河穿的件破衣裳。
山里山猪野兽,这不是凶多吉少,只能立了个衣冠冢,家里一直靠着刘三河支撑家业,刘三河一去,家里没个进项,又遇到儿媳有孕,家里积攒的家底就这样用的差不多了。
屋漏偏遇连夜雨,刘守义看着家里的情况想学着进山,不成想山石滚动,从山上掉了下来,等抬回来后人已经不行了。
短短两年,姜南没了丈夫,没了儿子,没了依靠。
村子里开始传出风言风语,说赵月娘是个克亲的命,要不然刘家这么多年平安无事,月娘刚进门,刘老三就出了事,接下来刘守义也出了事,姜南听着村里这些也将这些怨恨转嫁到月娘身上,好在看在月娘有孕的份上,原主做的没有那么过分,后来生了儿子长生,日子才消停。
这次原主生病也是因为自己的二嫂,月娘撑着家里,在田里收拾农活,原主在家里带着孙子长生,哪成想带着长生去地里送饭半路遇到二嫂。
说什么”哪是人家月娘克亲,我看不如说是你克亲呢,要是没有你三弟也不至于年纪轻轻丢了性命,要是你多个三弟添几个孩子,也不至于三弟膝下就这一根独苗“
“好在我家二河眼光好,看上了我,要是你哦,说不得哦,说完还啧啧啧个不停,转头又对向长生,这名字是起得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受用这个名字了。”
原主一气之下晕了过去,刘二嫂一看惹了事赶紧跑了,只剩下长生哇哇大哭,还是路过的赵娘子赶紧通知月娘,又找了村里的人将原主送了回来。
只是赵娘子路过的时候当时只有原主和不到两岁的长安,只从长安的嘴里知道是二奶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主一直不醒,家里只剩月娘和长生的,接二连三的事,坐实了月娘克亲的名声,在村里行事更加艰难。
回忆完原主的记忆,想着如今这一摊子烂账,姜南猛的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然后闻到被子上的霉味,又拉开了被子,继续在床上躺着。
忙碌的生活如今躺在床上,姜南真想继续躺着,只是咕咕叫的肚子不允许自己继续躺着,算了,不是讲了嘛“既来之,则安之”,脑电波可不是那么好撞出来的,撞毁了,遭罪的到底还是自己,划不着。
收拾好思绪,姜南爬了起来,寡婆就寡婆吧,想想月娘的经历,自己要好很多了。
姜南从床上起来,这身子还是有点虚,小心的扶着,出来房门。
正是晌午的时候,日头正挂在天空中央。
姜南一手扶着门框,一手用手遮住眼睛,挡住强烈的阳光。
月娘听见动静从厨房里面钻了出来。
“娘,您好了?饭马上就好。”
一转身又用木盆端了水放在一个高一些的凳子上,距离姜南不远,又搬来一个矮一些的凳子,扶着姜南坐下。
“长安,你陪着奶奶啊”然后又转身回了厨房。
从姜南醒来到现在观察真是一个利落的女子啊。
然后就着木盆观察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和自己的相貌还是比较相似的,听月娘喊自己娘还以为要五六十岁,满头白发呢?还好还好,水中映着三四十岁的面容。
也许是这两年接连的打击,脸上有些苦相,嘴角有些下拉,眼角也有了些纹路,头发乱糟糟的,没有营养,显得有些干枯,果然人老先老眼啊。
打量完,扑了一捧水,将自己清洗干净,又盯着水中的自己,呲着牙,露出一个笑脸,好吧,比哭还难看,姜南闭了闭眼睛,又恢复到原来的生无可恋。
泥土墙,茅草顶,矮木门,空落房,硬邦床。
这是姜南目前对这个家的全部认知。
再伸出手看看,瘦巴巴,干巴巴,再伸了腰,只听“咯嘣”一声,腰不会断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月娘,月娘,快来,快来。”
从未听娘这么大声的喊过,月娘赶紧出来,收了还拿个木勺子,可见出来之匆忙。
“娘,怎么了?”
“快,快,快,快,你看看,我的腰是不是凸起来了,骨头是不是断了?”姜南有些害怕,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年龄,对自己这副身体也有些不熟练,真的担心自己这一动,老胳膊老腿受不住,交代到这了,原来自己历史老师可是给讲过古代人可是不长寿的。
月娘一手扶着,一手抚了抚硌手的背部。
“娘,月娘看不出来,要不月娘让刘大夫过来给你看看。”
姜南在月娘的搀扶下,慢慢的缓了缓,又轻轻的左右扭了扭,没有疼痛的感觉,这才安了心。
“没事了,扭了一下,怪我刚才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又在月娘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小声的吐槽道:“以后可得锻炼锻炼身体了。”
等安排好姜南,月娘又拉个小凳子让长生坐上去,然后转身回到厨房,端出准备好的稀饭。
说是稀饭,倒不如说是煮菜水,姜南的里面还有些粟米粒,长生和月娘的碗里更多的青菜叶子。
即便再饿,姜南也做不出自己喝粥,让面前的两个人喝着煮菜水。
一顿饭在你推我让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