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柳府庭院书房
深秋午后，窗外金桂飘香，却带着一丝凉意
书房内，紫檀木的书案泛着温润的光泽，楚天背对着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本摊开的书页。
“你怎么又来了？”
楚天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皇子，您…真的不愿意回去吗？”
林力的声音干涩沙哑，
“只要您肯点头，不娶柳家小姐，迎娶糜凌月小姐，
那金銮殿上，东宫之侧，必有您一席之地！
您就是名正言顺的六皇子，未来的…储君之选也未可知啊！”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压着嗓子，带着蛊惑与沉重的分量。
楚天终于缓缓转过身。他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鹰，
他看着林力，那目光并非全然冰冷，更多是疲惫与无奈。
“我说了，我不愿意，
我与如烟，三年相守，情深意笃。她很爱我，我也…很爱她，
婚期已定，就在这个月初四。
要我放弃她，去娶一个素未谋面的糜凌月？绝无可能！”
林力急切地膝行半步：
“皇子！那糜凌月小姐乃当朝宰相糜公嫡女，国色天香，才情冠绝天下，
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才女兼第一美人！多少王孙公子求而不得！
更何况，这是陛下当年亲口与糜公定下的娃娃亲，金口玉言，岂能……”
“够了！”
楚天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反复侵扰的烦躁。
“林力，你每日必至，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说，你不累，我听着都厌了！
如烟马上就要回来，你赶紧离开吧。”
楚天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权力、地位、那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人...这些东西像无形的丝线，偶尔也会缠绕他的心。
放弃唾手可得的皇子尊荣？说没有丝毫犹豫是假的。
当初他流落至此，与柳家一样一贫如洗，是他凭借过人的胆识和手腕，
在商海中沉浮搏杀，硬生生将柳家从泥泞中拉起，扶持成了这云州城首屈一指的望族。
柳如烟，是那段最艰难岁月里，唯一陪伴他、相信他的光。
这份情谊，这份责任，他怎能背弃？怎能用她的真心去换取冰冷的权位？
而且他身为穿越者，也知道权力的危险性，
但凡想成为皇帝的人，又有几人能够善终？
“皇子！您...您听老奴一言！”
林力不肯放弃，几乎要扑上前去，
“您若实在舍不下柳小姐，也不是没有两全之法！
您可先以正妻之礼迎娶糜凌月小姐，坐稳皇子之位，
再纳柳小姐为贵妾！糜小姐贤良淑德，必不会...”
“住口！”
楚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厉色取代，
“贵妾？亏你想得出来！林力，你是昏了头么？
我楚天行事，何曾需要靠委屈真心、算计他人来达成目的？
更何况是委屈如烟！我如今心中只有她一人，
日子虽在云州，却也安稳富足，这便是我要的幸福！
你莫要再提这些混账话，立刻给我走！”
林力看着楚天决绝的眼神，知道今日又是徒劳。
他脸上交织着失望、痛心，他重重地垂下头，额头几乎触到地毯，发出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
“哎——！是老奴...僭越了。
老奴告退。但皇子，在您与柳小姐成婚之前，
老奴…老奴还会再来！望您...三思！三思啊！”
他的话语带着一股执拗的悲壮。
“随你吧！” 楚天转过身，再次面向窗外，只留下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
待到红烛高燃、礼成婚就的那一天，这林力自会彻底死心。
...
“咯吱！”
柳如烟推门而入，脚步似乎比往日沉重几分。
她依旧穿着楚天最喜欢的鹅黄色衣裙，身姿曼妙，
但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楚天欣喜迎上来的目光。
“如烟，你回来了？”
楚天自然地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下意识地微微避开。
“嗯。”
柳如烟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
她走到桌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目光落在桌面上，仿佛那里有什么让她难以启齿的东西。
“怎么了？”
楚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关切地靠近，
“感觉你好像有心事啊？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他伸手想抚上她的额头。
柳如烟却像受惊般猛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没…没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会是担心我们三天后的大婚吧！”
楚天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莫名的隔阂，他重新扬起笑容，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你放心吧！三年了，我哪件事不是为你、为我们的婚事做到最好？
嫁衣、凤冠、宴席、新房…我都亲自盯着，绝对给你一个全城最风光、最盛大的婚礼！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柳如烟是我楚天此生唯一的挚爱，
我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要用这炽热的誓言驱散眼前的不安。
然而，柳如烟非但没有展颜，反而脸色更加苍白，
嘴唇微微颤抖，仿佛楚天描绘的幸福画面成了沉重的枷锁。
“阿天...我...”她艰难地开口，声音细若蚊蝇，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我...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
“是关于婚礼的细节？还是你紧张了？”
楚天依旧笑着，试图安抚她，“别担心，有我在呢。”
“不是...”
柳如烟猛地摇头，眼眶瞬间红了，“我...我...”
“如烟！磨磨蹭蹭做什么呢！你不愿意说，娘替你说！”
一声尖利刻薄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柳如烟的母亲刘艳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急迫。
她一把推开挡在中间的楚天，动作粗鲁，
然后不由分说地从柳如烟微微敞开的怀里，强硬地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
“啪！”
刘艳将那纸重重拍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纸张摊开，赫然是那份一年前楚天与柳如烟亲手签下、约定一年后大婚的订婚契约书！
“看清楚！如烟要跟你退婚！
现在，立刻，马上，把这份退婚契约签了！
然后收拾你的破烂东西，滚出我们柳家！”
刘艳叉着腰，声音拔得老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楚天脸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驱赶之意。
楚天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桌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契约书，
上面的字迹仿佛扭曲起来，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咄咄逼人的刘艳，死死盯住脸色惨白的柳如烟，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这是什么意思？” 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什么什么意思？瞎了吗？就是字面意思！”
刘艳抢着回答，声音越发尖利，
“赶紧签了，别耽误如烟的大好前程！赖在这里想攀高枝吗？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