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郡王府的邀请,最终被林天豪以“小儿受惊,需回家休养”为由,战战兢兢又态度坚决地推拒了。
那管事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再强求。
回去的马车上,林天豪眉头紧锁的说道:
“平郡王那老狐狸,表面功夫做得足,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
他那个宝贝孙子炎兆麟,更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富贵,这几天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林富贵嘴上应着,心里却没太当回事。
他觉得自己运气这么好,能出什么事?
然而,打脸来得飞快。
三天后,林富贵实在闷得发慌,趁他爹去衙门点卯,他娘去查看那个“投资”的破船行,带着两个小厮偷偷溜出府,想去西市看看有没有新来的胡商玩意儿。
刚穿过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异变突生!
旁边一扇破木门猛地打开,几个穿着短打、面相凶悍的汉子窜了出来,一个麻袋当头罩下,林富贵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被一股巨力掼倒在地,紧接着嘴里被塞了团破布,双手双脚也被迅速捆住。
“唔!唔唔!”
他拼命挣扎,但八岁孩子的力气在成年壮汉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得手了!快走!”
一个粗嘎的声音低吼道。
林富贵感觉自己被扛了起来,颠簸着往前跑。
他听到身后传来小厮的惊呼和被打倒的闷响,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完了完了,真被他爹说中了。
是炎兆麟那个王八蛋。
他被粗暴地扔进了一个晃动的空间里,像是马车车厢。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大哥,这趟活儿干净利落。郡王世子那边......”
“闭嘴!看好货!到了地头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绑匪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
林富贵在麻袋里蜷缩着,心里把炎兆麟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他爹给的铜钱信号,但手被绑着,根本够不到。
马车行驶了一段,突然慢了下来。
“前面怎么回事?巡防营查岗?”车夫的声音有些紧张。
“妈的,这个时辰换什么岗?往常没这么严啊!”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绑匪骂了一句。
林富贵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马车彻底停下。
外面传来巡防营士兵严肃的声音:
“停车检查!所有车辆行人,一律接受盘查!”
车夫显然没经历过这阵仗,声音有些发颤:
“军......军爷,我们就是普通拉货的。”
“拉货?这车厢里装的什么?打开看看!”士兵的声音不容置疑。
“不能开!军爷,这里面是鲜货!开了就不新鲜了。”
绑匪头子试图周旋。
“少废话!打开!”
林富贵感觉到有人靠近车厢门,他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在被捆缚的状态下,朝着车厢壁猛撞过去。
“咚!”一声闷响。
“里面什么动静?”
外面的士兵立刻警觉起来,长矛对准了车厢。
绑匪头子见势不妙,眼中凶光一闪,夺过马鞭狠狠一抽:
“驾!冲过去。”
马匹吃痛,嘶鸣一声,猛地向前冲去。
车夫猝不及防,被甩下了车辕。
失控的马车如同脱缰的野狗,撞开了前面拦路的拒马,朝着街边疯狂冲去。
“拦住它!”
“快躲开!”
一片混乱的惊呼声中,马车一头撞向了街边一堵看起来不太结实的土坯墙。
“轰隆!!”
尘土飞扬,碎砖乱崩。
那面墙直接被撞出了一个大窟窿。
尘埃稍稍落定,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墙后面不是什么民居院落,而是一个小小的仓库。
仓库里,几十个敞开着口的麻袋堆成了小山,里面露出的全是雪白的精盐。
几个穿着打扮像是伙计的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破墙而入的马车和外面剑拔弩张的巡防营士兵。
短暂的死寂。
“私......私盐!是私盐仓库!!”
一个眼尖的士兵失声尖叫道。
大炎律法,盐铁官营,走私盐乃是重罪。
这一下,所有巡防营士兵的眼睛都红了。
跟眼前这庞大的私盐案相比,一辆形迹可疑的马车算什么?
“拿下!所有人拿下!封锁现场!”
带队校尉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里充满了发现大案的兴奋。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首先控制住了那几个看仓库的“伙计”,然后才冲向那辆撞塌了墙的马车。
绑匪头子和他剩下的两个同伙还想反抗,但他们哪里是正规士兵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打翻在地捆成了粽子。
车厢里的林富贵只觉得天旋地转,撞得七荤八素,然后麻袋就被粗暴地扯开了。
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张惊疑不定的士兵的脸。
“是个孩子?”
校尉愣了一下,上前扯掉林富贵嘴里的破布,解开绳索,
“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被他们绑了?”
林富贵咳嗽着,大口喘气,还没回答,就听见一个带着点戏谑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赌坊里那个运气好得没边的小娃娃吗?怎么几天不见,这么狼狈了?”
人群分开,一个提着酒葫芦、穿着粗布麻衣的老者踱步走了过来,正是城东铁匠铺那位神秘老者。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穿巡防营军官服饰、对他态度十分恭敬的年轻人。
“老爷爷!”
林富贵像是见到了亲人,差点哭出来。
那军官上前对校尉低语了几句。
校尉脸色一变,看向林富贵的眼神立刻不同了,拱手道:
“原来是林侍郎家的公子!末将失敬!公子受惊了。”
老者走到那几个被捆住的绑匪面前,用脚踢了踢面如死灰的绑匪头子,呵呵一笑:
“就你们这几块料,也学人干绑票的营生?
真是晦气他妈给晦气开门,晦气到家了。
绑谁不好,绑这小家伙?”
绑匪头子欲哭无泪,他要是知道这小孩背景这么硬,运气这么邪门,打死他也不接这活儿啊。
老者对那军官徒弟摆摆手:
“这儿没我老头子了事了,你们处理干净。
这小娃娃,我顺路送他回去。”
有这位神秘老者作保,巡防营自然放行。
老者拎起惊魂未定的林富贵,像是拎个小鸡仔似的,溜溜达达就往林府方向走。
“老爷爷,您怎么正好在那儿?”
林富贵好奇地问道。
“找我那傻徒弟喝酒,碰上了。”
老者灌了口酒,眯着眼看着他,
“小子,跟你说了吧,觉得没意思了来找我。
你这有意思的方式,还挺别致啊?差点把自己玩进去。”
林富贵讪讪地笑了笑。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
绑匪受不住刑,直接招出了幕后主使是平郡王世子炎兆麟。
再加上私盐仓库的案子,人赃并获,虽然私盐案跟炎兆麟没直接关系,但他买凶绑架朝廷命官之子,还“意外”牵扯出私盐大案,影响极其恶劣。
炎武帝闻讯震怒。
御书房内,平郡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求情。
炎兆麟更是吓得体如筛糠。
“好啊!真是朕的好侄孙。”
炎武帝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
“横行市井,欺凌弱小也就罢了。
如今竟敢买凶绑架!还牵扯出私盐案!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最终,炎兆麟被重责八十廷杖(由宫中侍卫行刑,留了情面,没打死),削去世子封号,剥夺爵位继承权,禁足府中三年。
平郡王教孙无方,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个月。
消息传出,京城哗然。
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娃娃被绑架,竟然能牵扯出这么大风波,连根深蒂固的平郡王府都吃了这么大亏。
林富贵再次“因祸得福”,虽然受了点惊吓,但名声更响亮了。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林家这小子不仅运气邪门,背景也硬得很,动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几天后,林天豪被炎武帝召见。
汇报完公事,炎武帝状似无意地用手指敲着御案,看着林天豪,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高深莫测的表情:
“林爱卿啊,你家那个小子真是个妙人。
走到哪儿,哪儿就出大事。
青楼能撞见爹,诗会能惊动皇姐,街上溜达一圈,都能帮朕揪出个私盐窝点,顺便还把平郡王世子给捎带进去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玩味起来。
“朕看,科举在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他也去考着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