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依旧绵密,像一层厚厚的帘幕,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客厅里一时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只有杜沐阳用毛巾揉搓头发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窗外不间断的雨声。
杜沐阳是个闲不住的人,擦干头发后,他那探索的欲望就冒了出来。他环顾着这间过于简洁的客厅,目光最终落在了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矮柜上。
“东隅,你这儿不会什么娱乐设施都没有吧?”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好奇地拉开了矮柜的抽屉。
安东隅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几瓶矿泉水和一袋未开封的苏打饼干。看到杜沐阳的动作,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没阻止。
“哇!还真有宝藏!”杜沐阳欢呼一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棋盘,“象棋!东隅你还会下这个?”
安东隅把水和饼干放在茶几上,语气平淡:“以前偶尔下。”
“来来来,杀一盘!”杜沐阳顿时来了兴致,不由分说地把棋盘摆在了茶几上,又扭头看向白桑榆,“桑榆,你会下不?观战!看我如何打败这座‘冰山’!”
白桑榆笑着摇摇头:“我不太会,你们下吧,我观战。”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更自然地观察这个空间和它的主人。
安东隅似乎有些无奈,但在杜沐阳的连声催促下,还是在对面的沙发坐了下来。
棋局开始。
杜沐阳落子如飞,气势汹汹,嘴里还不忘进行“心理攻击”:“看我当头炮!东隅,你完了!”
安东隅则完全相反。他垂着眼眸,神色专注,每一次落子都经过短暂的思考,动作沉稳。他几乎不说话,只是偶尔在杜沐阳走出一步明显的臭棋时,会极轻地抬一下眼皮,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确定?”。
白桑榆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在棋盘和两人之间流转。她发现,下棋时的安东隅,身上那种疏离感会减弱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浸在思维世界里的沉静魅力。他的手指修长,拈起棋子时动作优雅而坚定。
果然,没过多久,杜沐阳的攻势就被安东隅看似被动、实则缜密的防守逐一化解,并逐渐陷入了被动。
“哎呀!失误失误!”杜沐阳抓耳挠腮,开始耍赖,“不行不行,这步不算,我重走!”
安东隅也不恼,只是淡淡地说:“落子无悔。”
他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
杜沐阳悻悻地收回手,嘟囔着:“跟你下棋真没劲,一点错误都不让犯。”
最终,毫无悬念地,杜沐阳败下阵来。
“不玩了不玩了!”杜沐阳把棋子一推,开始转移目标,眼睛又瞄向了那个矮柜,“还有别的没?”
这次他没等安东隅同意,又翻找起来,居然让他找出了一副扑克牌,虽然看起来也是崭新的。
“斗地主!这个总行了吧?三个人正好!”杜沐阳兴奋地提议。
安东隅看着那副扑克牌,沉默了一下,似乎想拒绝,但目光扫过旁边也带着点期待眼神的白桑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三人围坐在茶几旁,开始打扑克。
规则是杜沐阳临时口述的,白桑榆听得半懂不懂,安东隅则依旧是那副“我知道了”的平淡表情。
牌局开始,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
杜沐阳依旧是那个咋咋呼呼的,拿到好牌就眉飞色舞,拿到烂牌就唉声叹气。
白桑榆则显得有些笨拙,出牌慢,经常需要思考,有时还会出错牌,闹出小小的笑话,自己先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
而安东隅,打牌也像他下棋一样,沉默,冷静,算计。他几乎能准确记住出过的大牌,推测出每个人手里可能剩下的牌型。但他似乎并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偶尔在白桑榆出牌犹豫时,他会用极其简短的词语提示:“出单。”或者“跟对子。”
他的提示总是很及时,也很准确,帮助白桑榆慢慢理解了玩法。
有一局,白桑榆是地主,杜沐阳和安东隅是农民。白桑榆手里牌不错,但出牌顺序没掌握好,被杜沐阳一阵猛攻,眼看就要输掉。她有些着急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牌,又看看桌上已出的牌,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坐在她下家的安东隅,打出了一张看似无关紧要的小牌,却恰好卡住了杜沐阳顺子的关键节点,给白桑榆留下了喘息的机会。
杜沐阳立刻抗议:“喂!东隅!你放水!你刚才明明可以压我的!”
安东隅面不改色,语气平淡:“规则允许。”
白桑榆抓住机会,赶紧出牌,最终险而又险地赢下了这一局。她高兴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下意识地看向安东隅,语气带着感激和雀跃:“谢谢你啊!”
安东隅避开了她的视线,低头整理着手中的牌,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但白桑榆分明看到,他整理牌的手指动作,比平时稍微慢了一点,耳廓也似乎更红了一些。
杜沐阳看着这两人之间无声的流动,撇撇嘴,酸溜溜地说:“行吧行吧,你俩联手,欺负我一个老实人!”
三人都笑了起来。客厅里原本那种空旷冷清的感觉,被棋子落盘的轻响、扑克牌的唰唰声、杜沐阳的搞怪和偶尔爆发出的笑声驱散,充满了难得的、属于少年人的鲜活生气。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小了,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白桑榆看着窗外渐歇的雨势,心里竟生出一丝不舍。这个意外的下午,被困在安东隅这个冷清却又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温暖的家里,下棋,打牌,说笑……她看到了他更多不为人知的侧面,也感觉彼此之间的距离,在这场秋雨的见证下,又被拉近了一大步。
虽然计划泡汤了,但这个意外的插曲,似乎比原定的行程,更加珍贵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