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战战兢兢中悄然流逝。
沈晏逐渐习惯了燕执冥那阴晴不定、杀伐果断的作风，也摸索出一些在夹缝中生存的规律。
好感度在零星地、缓慢地增长着，从-63艰难地爬升到-55。
每一次增长，都伴随着一次心惊肉跳的考验或是一次误打误撞的“应对得当”。
沈晏开始有意识地积攒“吐槽能量”。
他在内心疯狂吐槽燕执冥的种种行为，吐槽系统的坑爹，甚至吐槽这诡异的世界观。
能量点终于突破了50大关，让他看到了兑换【记忆碎片】的希望。
....................
这天，燕执冥在批阅一份关于江南盐政的奏折时，眉头紧锁，朱笔久久未落。
殿内气氛压抑，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沈晏。”
“奴才在。”
“研磨，用徽墨。”
沈晏连忙应下，取出一块上好的徽墨，小心地研磨起来。
燕执冥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沈晏研磨的手上，忽然问道：“你说，人心为何总是不足？朕给了他们高官厚禄，他们却还要贪得无厌，甚至……妄图染指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沈晏不敢轻易回答，只能低声道：“奴才愚钝，不敢妄测人心。”
燕执冥轻笑一声：“是不敢，还是不想？”
他站起身，走到沈晏身边，看着他手下浓黑的墨汁。
“这墨，色泽黝黑，质地细腻，是上品。”
“可若掺了一滴水，便失了纯正。”
“人心亦然，一旦起了贪念，便再难洁净。”
他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沈晏的手背，那冰冷的温度让沈晏微微一颤。
“陛下……”沈晏下意识地想缩手，却又强行忍住。
燕执冥却收回了手，负手而立，望向殿外。
“江南，富庶之地，亦是藏污纳垢之所。”
“朕派了三任巡盐御史。”
“一任暴毙，一任坠马，最后一任……上了请罪的折子，说自己能力不济，乞骸骨归乡。”
他的语气平淡，但沈晏却听出了其中的暗流汹涌。
这分明是江南的盐商和地方官员勾结，势力盘根错节，连朝廷派去的钦差都敢下手！
“朕已下令，命镇抚司指挥使亲自前往，彻查此案。”
“无论涉及何人，官居何位，一律锁拿进京，朕要亲自审问。”
沈晏心中凛然。
镇抚司，那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特务机构，手段酷烈，令人闻风丧胆。燕执冥这是要下狠手清洗江南官场了。
“陛下圣明。”沈晏只能干巴巴地说道。
燕执冥回头看他一眼，忽然道：“你似乎对江南之事，格外关注？”
沈晏心里咯噔一下。
他确实因为燕执冥多次提及，以及自身“出身”的缘故，对江南相关的话题会多留意几分，没想到这细微之处竟被燕执冥察觉了。
“奴才……奴才只是听闻江南风景如画，心生向往，故而多听了一耳朵。”
燕执冥眸色深沉：“是啊，风景如画。只可惜，再美的风景，看久了也会腻。再深的……情谊，隔了岁月和欺骗，也会变味。”
他这话说得极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沈晏心中最隐秘的角落。
他几乎可以肯定，燕执冥意有所指，而且很可能与那个被做成人彘的“阿晏”有关。
当晚，沈晏回到住处，下定决心。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必须冒险一试。
【系统，兑换“记忆碎片”！】
【叮！消耗100点吐槽能量，兑换“记忆碎片（随机）”成功。是否立即使用？】
【使用！】
随着指令下达，沈晏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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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影，耳边是嘈杂的声音。
渐渐清晰起来。
那似乎是一个……破败的院落？天色灰蒙蒙的，像是傍晚。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约莫十来岁的少年蜷缩在角落里，身形单薄，抱着膝盖，肩膀微微耸动。
虽然看不清正脸，但沈晏莫名觉得，那就是年幼的燕执冥。
此刻的他，身上还没有那股骇人的戾气，只有一种被遗弃的孤狼般的警惕和脆弱。
“喂！你哭什么？”一个清脆的，带着点蛮横的童声响起。
沈晏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稍好些，但也明显是普通人家孩子的男孩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半个窝窝头。
那男孩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睛很亮，带着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小燕执冥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谁哭了！”
“嘿，还挺横！”男孩也不怕，凑近了些，把窝窝头递过去，“给你吃，看你饿得都快啃草根了。”
小燕执冥警惕地看着他，没动。
“怕我下毒啊？”
男孩自己先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
“看，没事！快吃吧，我可是偷偷省下来的。”
也许是饿极了，也许是男孩那不掺杂质的眼神打动了小燕执冥，他迟疑地接过了半个窝窝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男孩在他旁边坐下，晃着两条腿，“我叫阿晏，你叫什么？”
小燕执冥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冥。”
“冥？哪个冥？明天的明吗？”
“……嗯。”小燕执冥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纠正。
“你爹娘呢？”
“……死了。”
“哦……”叫阿晏的男孩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那你以后跟着我混吧！我罩着你！这附近的孩子都听我的！”
小燕执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戒备似乎少了一点点。
画面开始跳跃、模糊。
沈晏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一起在巷子里奔跑，一起爬上树掏鸟蛋，一起被大孩子欺负时背靠背打架。
阿晏总是冲在前面，咋咋呼呼，而小燕执冥则沉默着，下手却异常狠厉。
他看到在一个寒冷的雪夜，两人挤在一个破庙的角落里，共享一件捡来的、散发着霉味的破棉袄。
阿晏把大部分棉袄都盖在了小燕执冥身上，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却还笑嘻嘻地说：“我、我脂肪厚，抗冻！”
他看到阿晏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小包用油纸包着的桂花糖，宝贝似的塞给燕执冥：“快尝尝，可甜了！听说只有江南那边才有呢！”
小燕执冥看着那糖，又看看阿晏亮晶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嘴里。那是他在漫长灰暗的童年里，尝到的第一丝，也是唯一一丝甜味。
“冥哥，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就去江南！听说那里冬天也不冷，有吃不完的桂花糖！”阿晏啃着干硬的饼子，畅想着未来。
“好。”小燕执冥看着他，很轻地应了一声。那是沈晏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类似“柔和”的情绪。
记忆的碎片最后定格在一个分别的场景。
似乎是因为战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他们所在的流民队伍要分散了。
少年燕执冥紧紧抓着阿晏的手，眼眶发红：“等我！阿晏，你一定要等我！我会回来找你的！到时候，再也没有人能欺负我们！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阿晏也哭了，用力点头：“嗯！我等你！冥哥，你说话要算话！这个给你！”
他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用粗糙红绳系着的、质地浑浊的龙凤玉佩（正是沈晏新手礼包里那块“劣质的仿古龙凤玉佩”的模样），塞到燕执冥手里。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说能保佑平安！你带着它，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燕执冥紧紧攥着那块玉佩，像是攥着唯一的救赎。
“我一定回来！”
画面到这里，骤然破碎，陷入一片黑暗。
沈晏的意识被弹了出来，大口喘着气，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段记忆……那个叫阿晏的男孩……就是燕执冥心中真正的白月光，也是后来被他亲手做成人彘的替身所冒充的对象？
所以，燕执冥并非天生冷血。他曾经历过苦难，也曾被微弱的光芒温暖过。那个叫阿晏的男孩，是他黑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而那个替身，不仅冒充了这份感情，很可能还利用了它，试图欺骗甚至伤害燕执冥，才招致了最残酷的报复。
那么，真正的阿晏呢？他还活着吗？如果活着，燕执冥找到他了吗？
如果已经不在人世……
那自己这个拿着劣质仿品、编造相似名字和经历的“赝品”，又在扮演一个多么可笑而危险的角色？
沈晏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明白，燕执冥那反复提及的江南，那焚烧画作时的决绝，那深藏在暴戾下的复杂情绪，很可能都与这段过去有关。
而“晏”这个名字，对燕执冥来说，意味着极致的温暖，也意味着……极致的背叛和痛苦。
自己这是在雷区上疯狂跳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