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沈府门前,杜如媚见姜明仪出来,仔细问道,“此去南山寺半月,该带的东西可一样也不能少。”
姜明仪点头,看向旁边的翠萍,“东西昨夜和翠萍已经检查完了,没有落下的。”
杜如媚点点头,“那就好。”
说着,杜如媚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塞在翠萍手里的包裹上。
姜明仪见状,不解,“母亲这是……”
杜如媚:“虽说南山寺是一个寺庙,不喜钱财之类的俗物,可这世道没钱是行不通的,备点钱财在身上,哪里不舒服了,也好请人打点一番。”
“何况昨日宫规礼仪你也就学了那几样,万一有其他不会的,塞点儿钱给陛下身边的公公姑姑,提点儿你一二总是好的。”
“还有,在陛下面前,可千万不能因着陛下对你有几分青眼使小性子,小心人头不保。”
姜明仪:“……”
杜如媚像个老妈子一样,对着姜明仪一顿嘱咐,总是说不说了,下一秒想起来别的,又开始念叨。
到最后,还是不放心,“早知道陛下能看上你,当初我就该忍忍不把你丢庄子上去了,省的现在心惊胆颤的。”
说着,杜如媚装作心慌不行的模样拍拍胸口。
沈明珠在一旁都要听得耳朵起茧子,见状更是忍不住笑笑,“娘亲,你什么时候也这样幼稚了。”
杜如媚:“什么幼稚,娘还不老。”
姜明仪闻言轻笑,“母亲放心,我一定谨言慎行,不会惹陛下不快的。”
杜如媚收敛神色,点头,“那就好。”
“伴君如伴虎,平安回来就行。”
宫里的车撵到了沈府门前,姜明仪朝杜如媚和沈明珠道了一声“我走了”,便转身往车撵上去。
皇帝的步辇是先一步的,至于伴驾之人的步辇,是随后跟上的,不是一起。
只是这步辇的规格与装潢,未免太过庄重庞大了些,按这尺寸,坐下三四个人也没问题。
接一个伴驾之人,何需如此大气的步辇,这重视程度,令人发指。
更令人注意的是,蓝喜居然在步辇旁边。
难不成陛下也在里面?
怎么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与人同乘一驾步辇。
姜明仪上前,见到曾经熟悉的太监总管,欠身,“公公好。”
蓝喜笑眯眯地侧身,“沈姑娘客气,请。”
姜明仪点头,踩着脚凳上去。
杜如媚站在后面,往蓝喜手上塞了一把金瓜子,笑笑,“蓝喜公公,淑仪她年幼,许多事不懂分寸,此去南山寺,还请公公提点一二。”
蓝喜笑着婉拒,“沈夫人,这可使不得。”
杜如媚还想塞回去,直到步辇里突然传出来一声惊呼——
“陛下!!!”
杜如媚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拉着沈明珠朝着步辇一起跪下。
陛下,怎么会是陛下?!
陛下……居然亲自来接沈淑仪?!
杜如媚吓得头也不敢抬。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居然在陛下眼皮子底下贿赂蓝喜,自己到底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啊!
步辇内,姜明仪也是吓得不行,鬼知道她掀开帘子走进去,看见端坐在对面的帝王时候的惊吓。
陛下……陛下居然来接她?!
姜明仪跪在步辇内,低头不敢说话,直到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行礼,吓得声音都是颤抖的,
“臣、臣女……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瞻正看着自己眼前吓得像鹌鹑的姜明仪,唇角挂起一抹轻微的笑意,“起来吧。”
姜明仪:“谢、谢陛下……”
姜明仪慢慢挪动身体,从步辇上起来,索幸步辇内空间足够宽敞,她站起来直着身体还是可以的。
只是……
姜明仪四下看了一眼,她该坐在哪里?
朱瞻正看向站着局促不安的姜明仪,又看了看自己不知道暗示了几次,拍了自己身边软垫几次的左手,心里叹息一声,“坐过来。”
姜明仪闻言,看向帝王的左手边,那里一早放了一个软垫,咬唇,不想过去。
“陛下,臣女身份卑微……岂能……”
“……过来坐下。”朱瞻正再次拍拍软垫,语气有些严肃,“朕不想说第三次。”
“……”姜明仪听着帝王这样的语气,心里有些委屈,眼眶发着红,咬唇不动。
步辇内半晌没有动静,沈明珠被杜如媚拉在跪下,气一时没喘过来,憋住许久,脸都憋红了,忽的忍不住,咳了出来,“咳咳……”
杜如媚一把捂住沈明珠的嘴巴,吓得冷汗直出。
步辇内,姜明仪突然反应过来,她现在是沈淑仪,不是姜明仪啊!
刚才心里那点儿委屈的劲儿一下子烟消云散,抬头就见帝王静静地看向自己。
顶着发麻的头皮,姜明仪战战兢兢坐在了帝王身侧。
步辇开始动起来。
浩浩荡荡一队人,从沈府门前离开,前往南山寺。
杜如媚终于如蒙大赦,冷汗流了一身,站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实在是太吓人了。
杜如媚看向沈明珠,突然不想让她入宫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沈明珠没什么脑子,怕是被人害了也不知道。
步辇内,姜明仪端端正正坐着,丝毫不敢松懈。
旁边,朱瞻正静静看着,说道:“朕很难看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姜明仪有点懵,下意识回答道:“陛下很好看。”
朱瞻正:“那为什么,不看朕?”
“……”姜明仪咬唇,搜遍脑子中仅存不多的讨好的话术,“陛下乃天子,天子容颜,臣女岂敢窥探。”
朱瞻正:“不用窥探。”
姜明仪:“?”
不等姜明仪反应过来,朱瞻正大手伸出,两指掐住姜明仪的下巴,把她的脸掰向自己这边,“朕许你,光明正大的看。”
“……”
姜明仪看向帝王,这是重生后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上一眼。
十年过去,陛下也老了。
多了一些老沉,少了一丝青涩。
曾经那双纯黑色的眼里,还有一丝涟漪,可现在,像一摊死水。
姜明仪看着看着,心口密密麻麻疼起来。
眼眶也渐渐红了。
朱瞻正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泪,爱怜道:“怎么哭了。”
不想陛下老去,也不想陛下那么累。
可是想到那杯毒酒,姜明仪心更疼了。
姜明仪抽抽鼻子,红着眼眶,“陛下掐疼臣女了。”
“……”朱瞻正松手,揉着掐红的下巴,“娇气。”
姜明仪又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