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仪愣在那儿，空荡荡的脑子飞速运转，虽然以她的知识，也运转不出来什么。
可到底是问住了她。
姜明仪讷讷开口，想要让帝王翻篇，“陛下……”
朱瞻正不领情，依旧追问，“嗯？”
“告诉朕，禧宁怎么知道的？”
姜明仪:“……”
姜明仪后背发凉。
先是一张和死去宠妃相似的脸，现在又是知晓帝王私好，论哪个帝王，都不会不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
姜明仪在来之前就嘱咐过自己，千万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尤其是和之前的自己相似的地方。
可现在……一时不查，怎么就……
在帝王的凝视下，姜明仪额角冒出冷汗来，慢慢地，跪在帝王面前，“臣女……”
“臣女之前曾和家妹出门采买，偶然路过一茶楼，曾听里面说书先生讲述陛下英勇战绩，也曾提到过陛下喜好……”
“臣女幸得陛下恩宠，便记了下来……”
“……”
房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姜明仪跪在冰冷的地上，不敢抬头。
蓝喜站在旁边，看着帝王越发黑沉的脸色，摇头叹息。
陛下哪里是想听这个啊。
最终，朱瞻正闭了闭眼，脸色恢复正常，让蓝喜把姜明仪扶起来。
“过来。”
姜明仪后怕不已，刚刚那一阵，让她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更加明晰几分。
先不说自己这张脸让人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要是表现得还和姜明仪相似，那怎么可能不被帝王怀疑……
不说是不是派来的奸细，若是被认出来，恐怕又是一杯毒酒。
姜明仪怕了。
是以，她走向帝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她不是宠妃姜明仪，是沈家嫡女沈淑仪。
姜明仪，认清这一点。
何况，之前的恩宠，又能有几分真心啊？
朱瞻正把人揽在怀里，轻声诱哄，“吓到了？”
“朕没有审问你的意思。”
“……”姜明仪低头，“臣女明白。”
之后的几个时辰里，姜明仪规规矩矩，再也没有多余的举动。
朱瞻正看在眼里，有些无奈地叹息。
朱瞻正:“生气了？”
姜明仪抄着佛经的手一顿，笑笑，“ 臣女怎敢。”
朱瞻正:“……”
真生气了。
朱瞻正:“过来，给朕揉揉肩。”
姜明仪听话地走到朱瞻正身后，白皙的双手轻轻捏着男人的双肩。
突然，男人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伴随而来的，是帝王近乎温柔低下的语气，“禧宁。”
姜明仪鼻子一酸，“陛下……”
朱瞻正叹气，“罢了。”
午膳依旧是八道素菜。
只不过，在朱瞻正用完膳之后，又添了一道糕点，是龙井茶酥。
也是姜明仪最喜欢的茶点。
姜明仪看着蓝喜提进来的盒子，又看向放下筷子的帝王。
朱瞻正:“素斋味道不佳，你恐不习惯，让寺里做了些甜腻的糕点，清清味。”
话毕，蓝喜就提着盒子，走到姜明仪身边，讪笑着，“沈姑娘瞧瞧，合不合心意。”
“……”
姜明仪接过，打开盒子一看，是一盘翠绿色的糕点，飘着淡淡的茶香。
是她最喜欢的龙井茶酥。
比起欣喜，她更多的是害怕和惶恐。
为什么偏偏是龙井茶酥？
姜明仪抬眸，朱瞻正正盯着她看。
朱瞻正:“喜欢吗？”
“……”
姜明仪心里想说喜欢，可到底是不能的，于是笑笑，“陛下赏赐的，臣女自然喜欢。”
“……”朱瞻正嘴角笑意淡了几分，“朕是问你喜欢吗？”
“不要说是朕赏赐的。”
“……”姜明仪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从舌尖传来，但随后，是一种蛋腥味。
姜明仪脸色未变，看向紧紧盯着她的朱瞻正，将那一口吞吃下去，而后笑着看向脸色越发冷淡的帝王，“很好吃，臣女很喜欢。”
“……”
朱瞻正的脸色在那一刻可谓是姹紫嫣红，“你……很喜欢？”
姜明仪笑着点头，“嗯。”
“嘭——！！！”
一声巨响。
朱瞻正一手掀翻了整个饭桌，脸色阴沉可怖。
禅房内跪倒一大片。
姜明仪也赶紧跪下，贴着地面不敢抬头。
朱瞻正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姜明仪，闭眼，大步离开了。
“陛下——”
蓝喜深深看了一眼姜明仪的背影，摇头叹息，和一干侍奉的人，小跑着跟上。
凌云轩没走，留在禅房外。
看向屋内那个缓缓坐起来的背影。
而后，传来几声啜泣。
姜明仪哭了。
龙井茶酥是她最喜欢的茶点不错，可是她最最最最讨厌龙井茶酥里面放蛋黄，她最是受不了蛋黄的腥味。
每次一吃到蛋黄，她根本无法忍受，那种味道会让她瞬间吐出来。
可她刚刚在尝到蛋黄的时候，除了下意识的呕吐，就是陛下在试探她的这个念头瞬间跑出来。
如果她真的吐了出来，姜明仪不敢想是怎么样的后果。
她已经尝过一次毒酒的滋味，不想再尝一次。
帝王的爱太重，她也要不起了。
她这一次，只求能够好好活下去。
至于她曾深爱的帝王，但求他所愿皆成，高高坐在龙椅之上，她仰头瞻仰就是。
但她不想再陪在帝王身边。
这一次试探，她算是瞒过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里更是残留的蛋腥味，惹得她一阵又一阵的干呕。
突然，视线之中，递来一方素色的锦帕。
姜明仪抬头，是凌云轩。
凌云轩一脸不忍，蹲下来，给姜明仪倒了一杯茶水，吹凉了，放在姜明仪手心，“陛下他……”
陛下怎样，凌云轩话到一半，也不能议论。
难免隔墙有耳。
“……”
姜明仪红着眼眶，颤颤巍巍接过那杯凉茶，仰头喝下，方才把舌尖喉咙里的蛋腥味冲下去一点儿。
“……谢谢。”
姜明仪看向凌云轩，那个曾经她的侍卫，如今……阴差阳错，又成了她侍卫的人。
“……”
凌云轩抬眸，姜明仪那张脸映入眼帘，喉咙滚动，“……沈姑娘客气了。”
之后的时间里，帝王再未召见她。
姜明仪独自坐在自己单独的客房里，拉过灰色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看着窗外绵绵细雨。
陛下……
方正大师的禅房里，朱瞻正同样站在窗前，看着绵绵不绝的细雨。
后面，是还未和方正大师下完的棋盘。
